第75章 沁園春(三)(2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7634 字 9個月前

但第二日,他在養心殿前看見皇帝穿了一身墨綠色袍子神清氣爽地走出殿門的時候,下巴都要掉倒地上了。尚衣監的陸太監恨不得把他下巴摁回去。

“我說,慶公公,這可是萬歲爺的意思。”

“我知道。這還能是誰的意思。可為什麼非得是墨綠。”

陸太監同他一道站在的月台上,看著皇帝的背影道“皇上說了,這色兒,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啊”

王授文覺得,自從吳靈死後,整個王家沒有比今日更熱鬨過。

家裡人都知道了要接駕,前前後後忙得人仰馬翻,去外頭傳戲得戲,定席的定席,比他都要上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授文看知道,吳靈雖死,但卻給他調和諧出了了這些個多麼利落能乾的下人。他王家還能操持下去,也全靠這些人忠心耿耿,不離不棄。

其實王家的奴才本來就不多。王授文自詡是文華清貴,不大喜歡那種世家大族蓄奴納婢之風。於是,吳靈死後,王授文又打發出去了一些奴才,管事的下人,就隻留了一房姓趙的,從前是吳家過來的陪房,如今他們兒子也大了,人稱趙三,獨擋一麵攬下了他爹的活路,管著王家的進出項。

王授文從來不過問家裡的事,一應都交給他去置辦,於是,這回接駕的事宜,趙三來問他,他倒成了個一問三不知的糊塗爺。趙三無法,隻得調轉槍頭,去請王定清的主意。

王定清回京以後,皇帝把他放在戶部做了個堂官,彆看品級不高,卻給了他專折專奏的便宜。他原本就和王授文不一樣,沒在京城官場上混過,進士及第後就到地方上外任,快人快語,針砭時弊,是個爽快利落的人,恰皇帝也敢在這個時候用他。

如今各州縣“耗羨歸公”的改革如今大興,過了年,他又要動身去山東那邊替皇帝巡查改製之效。加上他雖然老大不小的了,但還沒有成家,因此也就沒有另置宅院,仍在王家大宅子裡住著。

王疏月是他唯一的妹妹,過去又因為父親把她一個人放在臥雲精舍,幾年幾年的見不到一次麵,上回見麵還是四年前,他好不容易回京來,撞上她的生辰,王疏月應是央這著他帶她出去,去三慶園聽了一日的戲。

那會兒她還是個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丫頭。如今一晃,已經成了宮裡的主兒了。他還形單影隻地和自己老爹對著,王家一門,看似因家裡的這位娘娘已然榮極,卻是一門兩隻光棍,這光景,王定清也覺得臉紅。

這日候駕,兩個男人孤孤單單地杵在門口。

下人們都隻能在二進院裡跪著等。王授文掃了一眼冷落的門庭,不由側身跟王定清嘟囔了一句“你的婚事,要不要趁著今日跟娘娘提一提,如今,咱們家都得看娘娘的意思,爹不敢胡亂給你做主了。”

王定清道“娘娘是主子,她但有意思,兒子遵就是了。”

說起來,他很想念王疏月,他這人和皇帝有點像,也是清冷意寡的人,這一生僅剩的一點溫柔都給了自己這個妹妹。可如今一晃眼過去四年,她的模樣他都有些記不清了。

正想著,趙三從前麵大街上歡天喜地跑來“來了來了,咱們小姐回來了。”

王授文和王定清伸長脖子望去,果見前麵行來一輛馬車。

之前內務府過來傳旨時就已經說了是私行,此時不見儀仗,隻有張得通和和何慶雙雙穿了常服跟在馬車旁。王授文和王定清忙跪下,叩頭不再話下。

馬車在王家門口停下。

皇帝從車上下來,又一把將大阿哥抱過來,向車上的王疏月伸出一隻手。

“扶穩當,好生下來。”

王疏月穿著那身褐紅色的衫子,外麵罩著白狐狸毛的披風。

皇帝則是一身墨綠無暗繡的素袍子,腰掛青乾種的雕龍紋玉佩,帶著和大阿哥一樣的的萬子瓜棱帽,雖是穿得自在,但麵上的表情還是和王授文在南書房見慣的那種冷冽一模一樣。

王疏月扶著皇帝的手下了車。

一眼就看見了跪在門前的王定清。四年沒見了,自家兄長好像黑了一些,但卻脛骨強勁,一雙修長的手摁在地上,骨節分明,清雋好看。

皇帝將大阿哥放在地上。大阿哥好奇,但皇帝在前麵,他又不敢放肆,便跑到王疏月身邊,仰頭眨巴著眼睛。

皇帝在出宮前給了自己無數暗示,什麼平易近人,什麼君臣同樂總之一定不能讓王疏月覺得,王授文在皇帝身邊的差事不好當。

然而,這會兒見王授文和王定清那伏地跪迎模樣,愣是像要跟他過不去一樣。

皇帝回頭朝王疏月看了一眼,卻見王疏月眼底似泛了淚光,心裡更不是味道,壓著性的,衝著王授文道“你們先起來。”

“謝皇上恩典。”

王授文說完,正要起身,卻又聽皇帝道“王授文,朕說了朕這回是私行,百無禁忌,朕的話,你當什麼了”

這話聽著似乎是在問罪啊,但王授文一時又不知皇帝是在惱他什麼。

即便如此,剛直起來的膝蓋,還是“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王定清無法,也隻得跟著自己父親一道跪下請罪道“臣等罪該萬死。”

那膝蓋砸地的聲音,聽得皇帝恨不得翻白眼。

他抿了抿唇,手在背後握成拳頭。

“王授文,這是你王家門口,彆把你在宮裡對著朕那一套搬出來。”

王授文懵了,這位爺今日看來是不好伺候啊,怎麼請罪好像也不是,那他這會兒他還是該站呢,還是該跪著呢。

正不知如何是好。

一隻柔軟的手卻扶住了他的手臂,白玉鐲子襯著那凝雪一般的手腕子。

王授文一抬頭,卻見是王疏月,半彎著腰立在他麵前。

“父親,女兒扶您起來。”

王授文忙一個頭磕了下去“使不得啊娘娘,臣受不起。”

王疏月笑了笑“父親,咱們主子爺都說了,這回是私行,百無禁忌。您再這樣,女兒也隻能跪著了。”

說完,她便作勢要屈膝,“欸欸欸,使不得使不得,臣這就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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