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水龍吟(一)(2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7812 字 10個月前

他見她跪住了,方鬆開手臂,坐直身子。駐雲堂常年點燒的都是洋油燈,好方便皇帝閱折子看書,那種洋油混了蜜蠟燒出來的燈焰格外發黃,暖而柔和。皇帝的臉就映在燈下,曝露在光裡,不見一點陰影。

“慎行司就該把你打死。免得朕還要處置你。”

“是我命硬,把您等回來了。”

皇帝低頭,“你怎麼知道,朕回來不會賜你一死。”

望疏月抬頭凝向他“以前您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得,君無戲言。”

“朕說什麼”

“您說,王疏月,你好好活著。”

皇帝垂眼,喉嚨裡一聲軟笑。

“是啊,朕讓你活著,你哪裡敢死。王疏月”

他說著,手臂撐著膝蓋彎下腰來。

“你差點把我嚇死”

王疏月一怔。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又換了自稱。

對於皇帝而言,“你我”之稱,無異於表白。

三年來,他們之間從未平等過,哪怕王疏月明白他的情意,但主子你奴才這樣的稱謂,她還是不敢忘。皇帝也一樣,他心疼王疏月這個人,但還是會讓她跪,讓她守自己規矩。

他們彼此之間都還記得。

在南書房的時候,因為太妃的事,皇帝讓王疏月掌嘴。

那時皇帝有火也有不甘,火的是她放肆,不甘的是,她不懼自己的威嚴,也要去儘她想要儘的情意。

可是,三年過去,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儘管他無法表於言辭,卻漸漸地看明白了她。

禮儀,規矩,尊卑,都是她的修養,但在裡內,她卻長著一根外人很難看見的逆骨,她有良心,有底線,與人相處時執著地守著真誠。她愛他,拚命地維護他,甚至維護他的母親,他的子嗣,還有他的朝堂。

然而,她想要的東西,也很大。

雖然她從沒有說出口,但皇帝慢慢看出來,她在問他要尊重和平等哈甚至還有認可。

“對不起。主子。”

皇帝喉嚨一熱。

“晚了。”

王疏月沒有在意他的話,她小心的將手按在地上,彎腰向他磕了一個頭。

“再晚,還是要給主子認個錯。”

“不用。王疏月,朕沒有怪你。你也沒做錯。”

“我去見賀臨,您不”

“不疑,朕信你。”

王疏月的後半句話被他壓回了口中,一下子逼出了喉嚨裡的酸燙。她忙把頭低下去,抬袖偷偷抹了淚。

“哭什麼,朕又沒罵你。”

王疏月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告訴她,她記起了三年前,南書房的那兩記耳光。

那個時候,他說的是“朕怎麼想,你就怎麼想。”

如今他說的卻是“不疑,朕信你。”

他還是那個冷靜英明的皇帝,從來沒有變過。

但這相互磨合,相互扶持的這三年,他好像終於懂了,在這個直視天顏就要被殺頭的時代,如何不著痕跡地去給一個女人自由。

喉嚨太燙了,她說不出話來,一味地跪在地上淌眼淚。

皇帝有些無措了。

起身拽住她的胳膊道“好了好了,不跪就不跪了,起來起來。”

她仍舊埋著頭沒有動。

皇帝無奈地揉了揉額頭“你到底怎麼了,王疏月,你不要太輕狂了,朕該說不該說都說了,你要朕怎麼樣。”

“您彆扯我,您讓我哭會兒好嗎“

皇帝低頭道“你要哭也給朕站起來哭,不要再把你那兩隻手往地上按了,朕給周明下過旨意,如果保不住你這隻雙手,朕就拿他的腦袋,他為了你這雙手兩日不得睡。一會兒進來看見,要被你嚇死。”

正說著,張得通在外麵道“萬歲爺,周太醫來給和主兒請脈了。”

皇帝一把將王疏月抱起來往榻邊走,一麵走一麵道“讓他進來。”

而後咬著牙小聲對王疏月道“你不哭成嗎”

王疏月咳了一聲,勉強抑住眼淚,對張得通道“張公公,讓周太醫再等等。”

張得通聽見王疏月的聲音一喜,忙道“和主兒,您醒了,欸,好好,奴才這就去傳話。”

皇帝低頭道“做什麼,朕要讓他看你的手。”

王疏月看著他臉上朱砂漬。弱聲道

“您頂著這張花臉,怎麼見周明。我不哭了,您讓何慶進來,伺候您洗把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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