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柏舟(2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9439 字 11個月前

那是個蜻蜓眼的串珠,係著黑繩,與她入宮當日摔碎的差不太多。

荀南河呆了一下。

辛翳笑:“你要不要帶上。帶上,就必須忠誠於我。”

荀南河這會兒,才覺出來這蜻蜓眼串珠的意味。是服從,也是他劃分敵我的一種方式。

她略一猶豫,抬起手來,接過串珠。

辛翳看她低頭抬手,往脖子上戴,輕笑:“這會兒願意戴了啊。”

荀南河不回話,她低頭,後頸彎處一個極其優雅的弧度,手指就像是係書簡似的輕輕穿梭打了個結。繩子不太長,孔雀藍的蜻蜓眼隻到了她鎖骨下一點的位置,辛翳看著她帶著這串珠,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這樣驕傲又隱含鋒芒的人,帶著這總有幾分服從意味的串珠——

他年少的心裡還沒來得及品到半點微妙,卻看著荀南河拈著蜻蜓眼,放進了衣領裡。她深衣的高領恰好的將細繩和串珠掩住了。

她好像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荀南河往外走,似乎又不放心:“你們都還年輕,第一次做這樣的大事,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問題,可以與我商議。”

辛翳笑了,範季菩他們也笑了,一群少年的黑色瞳孔的在黑夜裡熠熠生輝。

辛翳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誰說我們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在此之後,先是辛翳說是發了痘,修養在宮內,宮中少年都被感染,被隔離起來不得出入宮中,除了靈巫誰也不能相見。邑叔憑本打算進宮或叫荀南河出宮問話,卻沒料到連荀南河也被感染,他也隻好作罷。

辛翳也不上朝了,聽說在宮中病的誰也見不著,但天天就能聽見他在宮中撓的哀嚎。

邑叔憑也懶得見他了。他也想著,辛翳這會子要是真病死了,倒是能省的他不少的事兒。他一直在考慮,除了辛翳以外,或許也有更好的人選,他讓人去丹陽打探過一圈了,心裡有幾個適合扶持的人選,但是就怕接出來會引人注目,還放在丹陽。

不過他很不喜歡丹陽那群小宗的嘴臉。

簡直就像是一輩子沒見過肉的饞相,他隻是透露了一點想法,丹陽的各路人馬就開始順著他褲腿臉也不要了的往上爬。

身為辛氏,被氏族挾持做偽王,算是無顏麵對列祖列宗的事兒了。

卻沒見過為了榮華富貴,趕著當罪人當傀儡的。

實際上身份還能夠做公子的人就隻有十來個,但小宗中其他的人,已經扯著這十幾個還不能叫公子的公子為大旗,開始在丹陽內鬥了。

這群丹陽的小宗是打算養蠱,先自己人殺個你死活我罷。

他也在權衡。

選辛翳倒是不用折騰了,就是這小子再長大些,骨頭說不定很硬。

再選其他的小公子,就怕是又要聯兵入郢都,到時候還會激化和其他氏族的矛盾,但倒是要真做成了,就是可以高枕無憂幾年了。

邑叔憑心裡是偏向後者的。

而且他心裡也確定了一件事。如果真的從丹陽選來出一個公子扶持,那就也要把剩下的人殺個乾淨,否則誰知道以他們的嘴臉,會不會轉頭主動聯絡彆的氏族。

就看辛翳這次的病吧,他若是病死了,他就立刻從丹陽接公子出來,就不用他再費心力逼宮了。

就在辛翳“大病”的這段時間內,重皎一聽辛翳轉達的描述,就知道荀南河指的是什麼果子。更重要的是神農本草經中並沒有提到過苦實這毒,這都是一小部分巫醫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服用後的反應,知道的人可就更少了。

範季菩帶人溜出宮中南下,很容易就能在山林中找到這種毒果,帶了不少回來。

重皎知道製毒不能加熱煎炒,便想辦法將它切碎,泡入冷水中,然後將濾液曬乾成粉,再將刮下來的皮毛也磨粉,混在一起,試給宮中所養禽獸,果然沒多久後就見到行為異常,搖頭擺尾,而後倒地抽搐。

半個月後,在丹陽的秋祭東君大典上,小宗們在宴飲後,開始了舞祀的狂歡。

大楚的祭祀,在舞蹈環節,講究的便是人間歡鬨,那些小宗衝入樂舞隊伍中一起舞蹈,倒是也沒有引人懷疑。

然而緊接著就看到了沒去跳舞的小宗公子們,痙攣瘙癢,渾身亂撓,十幾人甚至開始雙眼上翻,神誌不清,四肢抽動的驚厥。

此毒引發的驚厥,最忌光亮與聲音。

卻因為場麵上鐘鼓齊作,燈火通明,反應更甚,一個個抽搐發顫,肢體上做出了一般常人根本做不出的痙攣動作,麵色漲紫,呀呀有聲,可怖至極。

小宗又是在祭台上,篝火的紅光下,看不清他們的麵容,隻遠遠看到有人四肢抖動後倒地,大巫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喝醉了才倒下的,但舞蹈是獻給上天,音樂不停,她便也不能停。

但在音樂之中,行為奇異的人愈來愈多了——

赤紅的篝火中,遙遠的編鐘聲裡,這數十位小宗子弟,像是被神捏在手裡死去活來一般,在台上抽搐著,痙攣著,怒吼慘叫著,捂著耳朵尖叫著讓音樂停下來……祭祀台上數百人,竟無一人敢靠近!

祭祀的樂舞不能被打斷,但他們這樣的反應,是不是東君暴怒,就在祭祀台上懲罰他們?!

終於,在《東皇太一》的樂曲終於結束後,祭台的最高處也隻剩下陣陣哀鳴。當眾人再上台去,又驚又疑的想要救助他們是,發現幾乎所有人都隻剩一絲氣了。

祭祀給上天的酒漿,都是要小宗眾人全部飲下,沒有留下太多證據,而且那可怖的場麵,誰也都沒有聯想到中毒。

這些小宗被抬到祭台下,活的最久的人不過掙紮了兩三時辰而亡,但每一個人死去的麵容,都麵目猙獰,肌肉扭曲,唾液橫流,身子痙攣著,甚至都沒辦法將他們掙紮扭曲的肢體放入棺槨中。

就連邑叔憑聽到了傳聞後,都沒有想過這是中毒。

畢竟做的大膽,乾淨又狠絕。

邑叔憑品過來這件事,已經是意識到辛翳真麵目之後的事情了。

荀南河自己聽到傳言,後背都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說出計謀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當時隻想著讓此事解決的迅速、漂亮,威嚇人心。然而用馬錢子毒也就罷了,還是用在祭祀這種火光不能滅,樂舞不能斷的場麵上,讓中毒與痙攣反應更嚴重,怎麼可能給那些人還留活路呢……

還沒真的成為帝師,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的路,還不知道要有多少鮮血……

然而她也在思索一件事情。

辛翳說他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那他上次和這些少年聯手殺死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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