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桑中(1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7944 字 11個月前

狐逑連忙用肩膀撐了她一下, 舒卻很快穩住身子, 她往旁邊讓開半步,跟他隔了些距離,低著頭一邊吃力的往前走。狐逑側過頭去, 隻看到太子舒後背衣服雖然沒有完全綻裂, 但仍是破開了一點口子,太子舒畢竟嬌生慣養, 鞭痕竟滲出血來。

不止後背,她腰側也有傷口, 雖然不深, 但衣服上凝結著一大團血汙,還有那背在身後被捆綁在一起的手, 右手小指斷掉的地方, 傷口泡的微微發白, 倒是不再流血了……

舒沒有多看他, 垂著頭,任憑短發蹭過臉頰, 死命的往前走去。

這一走,就是一兩天。

他們中途就沒被送過綁, 舒覺得自己兩條胳膊都快廢了,狐逑更是幾次差點倒在途中。那群村人似乎還想拿他們換糧食換地, 不願意餓死他們, 也不願意給他們好點的吃食, 就拿了些硬的都咬不動, 甚至不知道裡頭是不是加了泥土的厚餅子掰碎給他們吃。

走到這時候,舒和狐逑剛剛說了幾句話就已經耗費了渾身的力氣,隻能靠本能和意誌往前慢慢走了。

隻是這料峭的春風裡,竟有一些花的香味。隊伍中的不少人抬起走去,隻看到枯黃野草的山坡上,一株瘦小的梅樹擰著枝芽,艱難的開出幾朵小花。

這梅花仿佛像是好的預兆。

舒一路眼前發黑,她兩條腿似乎早已不是自己的,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的時候,忽然前頭有村人用沙啞的嗓子喊了一句什麼,所有人都沸騰了。

舒也緩緩抬起頭來,朝遠處望去。

他們站在一處緩坡的上部,低頭可以望見一座磅礴且古樸的石城,如同一座堡壘。石城外是普通百姓居住的郭,往常郭外無城牆,百姓房屋隨意錯落,圍繞著石城,但如今上陽的郭外似乎還在挖掘修建些什麼。

郭外周圍的植被像是被剃禿了一般,上個月的戰火與馬蹄,如今不斷來往的車馬,都踩得它周圍泥濘不堪。

但卻能讓人感受到人煙與生機。幾十輛拉著石塊的楚國高車正朝城中靠攏,上陽南側的河麵上,楚人竟然用大船和鐵索架起了一道不穩卻橫跨大川的浮橋。更有不少人似乎圍在郭外才修好地基的城牆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村人連忙驅趕著舒與狐逑二人,拉著破車,歡呼一聲,往上陽的方向奔去。

到了城前,才發現那些在外等候的人似乎都是從周邊投奔而來的,甚至還有秦國南部驅車而來的人,正因為語言不太通,和城郭外錄名的人拚命解釋著什麼。

倒是這些人,一個個看起來都瘦的兩頰凹陷眼珠圓瞪,甚至讓人懷疑他們那一折就斷似的胳膊腿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和他們同路的晉國村人都似乎興奮的用沙啞的嗓音喊叫著,給他們安排的一些小吏都會說晉語,似乎就是原來上陽的晉人。

這群小吏當中會寫字的就一個,坐在矮枰上,拿著一塊薄薄牘板,生怕牘板不夠用,寫的都是一行行極小的字。好多人雖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念,也知道是指的什麼意思,卻不知道字怎麼寫。那個小吏也漸漸的沒有了耐性,也不問仔細了,就隨便寫同音字,隻要到時候喊人的時候能分辨就好了。

狐逑雖然餓的兩眼發白,但是這會兒忽然到了人這麼多的地方,又是楚國的地盤,未來命運還不知道是什麼樣,他也打起精神儘力聽周圍的人講話。

狐逑壓低聲音翻譯給舒聽,舒微微斜眼看了他一眼,心底歎了一口氣。

……這個狐逑真的是能在白矢手底下做事的人麼?他也太……好心了些……

聽狐逑說來,舒才知道那些小吏是在統計戶口,記載之後,登記能做徭役的家庭成員,然後定下口糧的分數。這些人可以暫時入住上陽,可以去挑戰爭之前的空了舊房屋去住,也可以自己去拿木材泥巴自己建房子,不過估計也隻能建個草棚土屋。

徭役的內容好像是修建城牆和將糧食木材從浮橋運過來等等,不過不給分田,想要分田的必須乾滿三個月徭役然後南下去楚國其他城池,會有當地的小吏再給安排。

其實這些徭役也並不輕鬆,給的糧食也不算特彆豐裕,但幾乎所有人都毫不猶豫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畢竟他們當中很多人都快要記不清自己上次吃正兒八經的糧食是什麼時候了。一邊是摳著草根吃的滿肚子酸水,甚至小孩兒餓的受不了偷偷吞石子,一邊兒是幾個男人乾活全家都有飯吃,不論誰都會選擇後者。

而且楚國本來就是列國中占地最大的國家,人口雖然也多,但幾年前楚國令尹頒布了新的墾荒政令,隻要是去了楚國肯墾荒,加之楚國這幾年沒有內戰頗為安定,土地肥沃風調雨順,想餓死都難……

對於這些要先顧著活命的人,什麼晉人楚人都不重要了。

很快的,他們這個村裡的人因為都是宗親族人,錄名做的很快,隻是錄名剛做完,那跪坐在枰上兩腳發麻的小吏就看到這群瘦的脫形的村人,從隊伍裡拉出兩個皮白肉嫩一看就出身貴族的少年,撲到他桌案前頭嘰裡呱啦的說什麼“探子”“細作”之類的話。

這小吏年紀不大,長了個橫平豎直的方腦袋,看見那兩個少年也是微微一愣。

舊虞進駐了更多士兵之後,雙方其實都在互相派探子打探彼此軍備建城之類的情況,在上陽的楚國士兵曾在巡邏中幾次遠遠看到了晉國的探子,進駐上陽的商牟也曾多次要下頭的人注意是否有晉國的探子,借著來做徭役換糧食之名,溜進了上陽城內。

不過上陽對來投靠的村民百姓管理比較嚴格,不太允許他們四處走動,所以現在探子的問題並不是心頭大患了。

而且就算是探子細作,不是騎馬遠遠眺望的騎兵探子,就是能夠跟著流民混進來的相貌,這兩個貴族少年走到哪兒都紮眼,胖的那個看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在穀堆肉脯裡長大的,誰會派這種人來當細作啊!

方腦袋小吏問了那些抓住貴族少年的村民,他們說是在很靠近上陽的地方找到的,這兩個少年的衣紋服飾一看就是晉國出身……這樣的話,身份就有些存疑了。

稍顯俊美瘦弱的那個,外衣都不在了,看起來更像是胖小子的侍從。方腦袋小吏又把目光使勁在被五花大綁成肘子的胖小子身上掃了一遍,竟然看到了那胖小子腰間帶了一塊兒玉。

玉不是什麼好玉。方腦袋以前在上陽也不是個小官,隻是楚國人來了,官職都讓楚國人接了他隻能做這種雜活,但他是見過貴人的玉的。

這塊兒雖然是塊兒料子一般的灰玉,但雕刻的十分精細,玉料也不小。

胖小子估計不是個小氏族的嫡子,就是個大氏族的小公子。

方腦袋伸手把那塊兒玉拽了下來。後頭圍著這倆貴族小公子的村民在探頭看。他們雖然發現了玉,但玉可不是平民百姓都見過都敢拿的玩意兒,再說如今饑荒,玉又不是隨便能交易的物品,拿這個還不如割胖小子一塊肉來的劃算,他們自然就也懶得拿了。

方腦袋把那塊兒玉放在掌心裡仔細看了看,他看那胖小子憋得臉都紅了,胖小子的侍從又是一臉不從的堅貞模樣,他就沒開口問,而是打算從這塊兒玉上看出些端倪。

那塊灰玉被雕刻成了個栩栩如生的小龜,玉料磨損的很嚴重,小龜背上的紋路都已經不清晰了,但係繩連接小龜的地方,卻有個相當澄澈名貴的水晶珠子。

玉是老玉,看水晶珠也猜這胖小子家境不錯。

方腦袋忽然想到了什麼:這附近倒是聽說有個氏族,是以玉龜為氏族吉紋,而且先代顯赫的時候也有不少玉龜的用物被販賣流傳出來……

不就是那個舊虞的狐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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