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氓(1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8725 字 11個月前

他快要到宮室附近的時候, 才想起了南河還在屋內, 他連忙放慢了腳步。南河正低頭在桌案前頭翻看那些軍務的竹簡,和她以前一樣。

他腳下放輕腳步,眼睛卻粘在她背影上, 無聲無息的走過宮室門外的回廊。

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朝後院走去。

他走過了宮室障子外, 這才腳下輕快起來。走到了後院才發現那裡沒點燈,他連忙回頭拿了個燈籠, 走到那熟悉的廊柱前。

辛翳瞳孔都被抬起的燈籠映照的瑩亮,那常年沒有塗漆的柱子早已斑駁, 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在辛翳眼前, 刀痕橫亙,它們曾被溫柔的手指撫摸到泛著光澤, 他像是以前每年的時候那樣點著數:“一二三……”

如今是第九年了, 她還在, 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一次為他……

然而當他數到第八道的時候, 卻眼尖的看到了什麼。

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哪個不要命的寺人搬東西經過時留下的劃痕, 然而抬起燈籠仔細看,他渾身一震。

很淺很淺, 一道似乎是用石子劃過的痕跡,淡淡的凹痕裡還有一些石頭的粉末。

他甚至不敢伸手摸, 怕自己手指的力氣將那道淺淺的痕跡抹去。

但他站在那裡比了比。如此準確, 和他現在一樣高。

這個小秘密也不是沒有人知道, 但會惦記著這件事的人或許隻有他和她。更何況那痕跡如此之新。

而她那天才見到他。

見到了他之後, 她就偷偷跑來了。

不肯相認,不肯多說。

是否也數著刀痕,摸索著劃下了一道如期而至的痕跡。

辛翳仿佛覺得油燈的火苗隔著燈籠紙跳進他眼睛裡,燙的他眼底發疼。

五味陳雜。他想笑,想哭,卻死死盯著那道淺淺的痕跡,呼出了一口顫抖的嗬氣。

然而堅持數年做這件事的人,偷偷做了這件事的人,正坐在咫尺的舊居所裡,裝著傻卻也忍不住像舊日那樣看著竹簡,關心著軍國的大事。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神情,卻怕自己哭出聲或者笑出聲,驚動了那個人。

辛翳扶著柱子,彎下腰去,扶著柱子的手緩緩滑下來,一點點撫過那曆久彌新的刀痕,手一鬆,燈籠也掉在了地上。他幾乎要忍不住自己喉頭一點點聲音,伸出手用力發狠的把指節塞進牙間咬著,才忍住沒有發出聲音。

但辛翳忽然有一種比她不喜歡他更可怕的感覺如浪潮一樣襲來。

如果她心裡有一個位置放著他呢?

但那個位置是留給她關心的弟子,是留給一個被她撫摸著腦袋的孩子,是有師生間這道無可跨越的鴻溝的呢?

那他……能否真的背叛她心底藏著的深厚的……師徒之情……

繼續背德下去呢。

她很好。她好的讓人心底發燙。

否則他也不會依靠著她。她就像豆大的燈光,雖然微弱,卻從不因風而顫抖,不因雨水而熄滅,就永遠在他手邊,在眼睛的餘光裡,在前進的一小步的距離上,支撐他在楚國夜霧彌漫的沼澤裡爬行。

若是荀南河是個冷漠冷情的人,他可以儘情讓人編排他們嬖大夫與昏君的傳言,他可以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強逼於她。他毫無愧疚。

但偏生她不是。

辛翳敏銳的感覺到,或許不肯相認也出於師徒的情誼,是她頭疼於他的過分依賴,是她希望他更自立,是她希望自己以一個稍遠的視角默默看著他。或許他以為她的冷漠,欺騙,都是正常的師徒之間該擁有的距離和相處……

或許她毫無過錯,隻是他想要的太多。

如果她心裡藏著對他極深的感情——但隻是像愛著自家小輩,愛著一個多年陪伴的弟子一樣。

那她如果知道他的齷齪,會不會感到惡心……

他以前就曾經無數次考慮過這樣的事情,但那時候總覺得荀師會永遠陪著他不離開,他永遠也不用真的邁出那一步,那時候也太理所當然,太貪心冒進,總是不怕的。

但這樣失而複得折騰一遭,他太怕了。

若荀師對他一點……所謂的“喜歡”也沒有,卻填滿了對他的希冀和溫柔,那他又該怎麼辦。他有勇氣隻為了自己的任性,而毀掉這一切麼?

辛翳手指伸過去,輕輕的,像是摸一道陳年的傷疤,他滿心都是被她放在心頭的幸福與滾燙,卻也充滿了自責的罪惡和厭惡。

想笑覺得不配,想哭覺得不該,臉上擰出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樣的神情,就靜靜的站在那裡。

遠遠地,能看見屋內,南河翻看著竹簡,樣子認真的一如既往。

可他實在是,從來沒有和她在如此親近又不親近,平等又不平等的位置上。有太多他想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可以在這種時候實現——

辛翳看到南河轉頭往他送原箴走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她似乎又關心那些政務,又怕他突然回來撞見她翻看軍報。

她這樣一個人,竟然也像做賊似的探著身子,偷偷地翻看那些本來都曾擺在她桌案上的竹簡。

辛翳鼻子猛地一酸,他實在是受不了……

南河還坐在屋裡看竹簡,猛地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有點快有點發狠,不過聽起來卻不像是從離開的方向傳來的。她趕緊收好竹簡裝作乖巧的跪坐在桌案旁邊。翻看一下也是因為聽他們說攻打晉國的事情有些緊張了,而且她也想知道楚國最近的動態……

南河正想著萬一辛翳看出來了,自己要怎麼回答應對,就聽見辛翳的腳步怒氣衝衝似的衝了進來。

她還沒來得及抬頭,突然一把被辛翳捉住了胳膊,他將她拽起來,也不看向她,不顧她踉踉蹌蹌,將她拖到她以前的床榻邊。

南河瞪眼:???!

辛翳都不用手推她,她自個兒就被拽的倒在矮榻上,床榻倒是很寬敞,隻是她後腦不小心撞在了木枕邊緣,有點疼。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要發什麼瘋,他似乎又吸了下鼻子似的,聲音太低微,她還沒來得及聽清,他整個人就撲了下來。

南河嚇得一句“日了狗了”都梗在喉頭差點喊出來,但辛翳整個人覆在了她身上,卻隻是將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一動也不動了。

也不能說一動不動,他就跟剛被人從水裡拖上岸似的,胸口起伏著,貼著她胸膛,南河一下子被這種緊緊靠在一塊兒的過分親密驚得想擋開他。然而辛翳簡直就像是要壓死她……不、像是要跟她嵌一塊兒似的!

南河真是這輩子頭一回感覺到自己……是有胸的。

明明他就是壓著她也沒亂動,但實在是貼的……太、太近了。南河後腦發麻的區域順著想往她臉上攀,她自己都懵了,一時連自己是不是該一巴掌甩上去讓這小子尊師都忘了,隻是呆呆的躺著沒動。

然後呆呆的感受著在他胸口起伏下,連她的呼吸都和他同步在一起了……

但辛翳又動了,他伸出手去,墊在她後腦上,然後十分輕柔的揉了揉她剛剛被磕到的地方。

南河懵的更徹底了。

她從來沒被辛翳揉過腦袋,反而是她總揉他頭發。畢竟是以前的身份在,他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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