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有狐(2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8211 字 11個月前

黃衣小吏扶著她坐下,道:“你先趕緊把這些牘板譯成楚語,商君急著要看呢。”

舒連忙稱是,跪下身子,道:“讓我哥哥替我抄撰吧,這樣也快些。”

黃衣小吏看了這天天形影不離的兄弟倆,歎了口氣:“行吧!你們倆會的東西多,到哪兒都需要你們。要不是因為是商君的事兒,真不舍得讓你們倆都在這兒。”

舒笑了一下,很有禮貌的道謝,她會處事,樣貌又生的不錯,這些日子在上陽成內也有不少文官軍官都認識她了。當然,她這個樣貌十分有辨識度的“哥哥”倒也是上陽人人都認識的名人了。

舒跪在那裡,不一會兒,就把魏語牘板上的內容翻譯了,遞給黃衣小吏,隻聽著隔間正室裡進來了人,似乎有人在用楚語交談著,黃衣小吏手捧著翻譯成楚語的牘板進去,遞給了屋裡人。

舒午飯也來不及吃了,和側室裡其他的文官一起喝了些粟漿當加餐,也和他們也聊了一會兒天。這些人當中也有幾個楚人,他們倒是對楚晉之爭沒什麼概念,言辭中包含了一股強大國家的理所當然,他們覺得是晉國先破壞合約的,這會兒大王就算是打進曲沃都不算有錯。

舒心底有些複雜,楚國如今強大起來了,理解不了晉國吃飯都難不得不以戰養戰的苦惱也是理所應當。但絕大多數普通人都是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對於戰爭的理解並不深罷了。

舒坐在一旁乖巧的喝著粟漿,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魏語的牘板裡那些試探和尖銳。魏國所送來的公文中,似乎充滿了對上陽的野心和自滿的囂張。什麼時候魏國變成了這幅樣子了?

她畢竟生母出自魏國,魏語也學得了得。從他出生後,魏國對於晉國的態度就既不親近也不疏離,保持在一個讓人忍不住自我懷疑的尷尬尺度上。但她從魏妘口中聽說過太多魏國有趣的小事,忍不住對魏國有些親近。這幾年從魏國不肯借糧開始,她心底就產生過幾分對魏國的懷疑。但直到剛剛翻譯的魏國簡牘,她才意識到魏國如今的野心……

魏國想要上陽,卻不打算聯合晉國?

它是想獨占上陽?

那占了之後呢?是想借上陽吞並晉國,還是打算南下攻打晉國?為什麼他們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還是說如今應該已經接任晉王之位的白矢也在暗自和魏國聯合了?

她如今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她根本沒法全局分析。

舒正想著,黃衣小吏又被叫到正室問話,回來了之後,他急急忙忙的對舒打手勢。

舒還不明白:“怎麼了?”

黃衣小吏:“你是不是譯的時候馬虎了,商君叫您過去呢!”

舒一下子也緊張了:“不可能,我和哥哥校對了好幾遍呢,就算是錯誤,也隻是很細小的地方,不可能語義出現偏差的啊。”

黃衣小吏臉上嚴肅的神色讓她心也提起來了:“那為什麼商君叫你過去!快點起來,跟我一起過去。”

狐逑連忙起身:“我也是校對的人,我也一起過去!”

舒回頭看了狐逑一眼:“坐下!”

狐逑執意:“不!我也一起過去——”

黃衣小吏瞪眼:“你還真願意找死,你覺得商君是隨意能糊弄的人麼?楚國軍法之嚴格——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們爭,願意一起找死就去唄。去吧!彆胡說話牽連上我們這些人——”

舒沒聽說過楚國的這個商君,但狐逑還是聽說過一些。若說辛翳就是個狠厲的瘋子克星,那商牟也不差多少,這個人治下的軍隊嚴苛至極,他本人又奇招百出,年級雖然隻比辛翳大幾歲,卻也是個狠角色了。

當黃衣小吏戰戰兢兢的領著“狐氏兄弟”,穿過長廊,外頭有些陰雨,隨著風潲進走廊,濺濕了地板。舒與狐逑被弄濕了腳底,一陣涼意從後腳跟貫到頭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涼。

正室門前站了兩個楚甲的衛兵,他們看了一眼黃衣小吏,微微皺眉,壓低聲音道:“怎麼還兩個人?”

黃衣小吏躬身行禮,連忙道:“是他們兄弟倆一起做的譯文。”

衛兵:“進去一個就行了,將軍問問話。就你吧——”

舒瞪大眼睛,卻也趕忙低頭行禮。狐逑有些慌了,舒回頭望了他一眼,比口型道:“彆急。”

她微微抖了抖衣袖,朝門口衛兵作揖,緊閉的障子門打開半扇,她進去了。

黃衣小吏道:“將軍,人已經帶到了。”

一個聲音緩緩開口:“這就是你說的那位既會寫文章又通曉各國言語的小子?”

黃衣小吏:“正是。是舊虞狐氏小宗人士。之前舊虞的布局圖,也是由他們兄弟二人畫出的。”

那聲音有些沙啞,笑起來好像是胸腔都在共鳴,他輕笑道:“哦那張圖我看過了。畢竟是晉人,心向著自己祖上生活數百年的舊城,畫的圖都是半真半假的。要真是那樣布防的,那狐氏就是傻子了。”

他輕描淡寫的看穿了前些日子狐逑和她戰戰兢兢做的假。

他卻不在意被蒙騙,又道:“真要打舊虞,也用不著那些東西。倒是你們還跟獻寶似的給我捧上來。那個狐什麼,過來。”

舒這才抬頭,屋內跪坐著三四個人,似乎是這位商牟將軍的親信,她轉過頭去,這才看清他。

商牟身材高大,跪坐在那裡也跟座小山似的,五官長得有幾分野,雙眼略狹長,眉毛頭發亂糟糟,一副趁著底子好就隨便折騰自己的樣子。

舒聽君父說過,一群莽夫惡棍裡領事兒的人,往往生的一副淡定且事不關己的神態。這商牟就有幾分。

五官雖凶惡了些,可生生讓他臉上滿不在乎雲淡風輕的表情給蓋住。他一邊耳朵上有道可怖的舊疤,耳廓一塊軟骨都被砍掉了,眉毛上也有一道刀痕,把左邊亂眉砍斷,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卻生的是刀山火海來去的老練凶惡。

他在楚國軍中也算是二把手了,卻衣袍又舊又皺,褲腳甚至還有泥巴,若不是他又開口說話,舒真不敢確信他就是那個“商君”。

倒像個墨家任俠,亦或是占山大王。

商牟手指夾著一塊牘板,看著舒跪坐在靠前的位置,轉過臉來輕笑。他眉眼長得凶狠,麵無表情時倒也隻是一般嚇人,一笑起來簡直就跟磨牙吮血,這輩子沒學過怎麼笑似的露出崢嶸來。

舒心頭哆嗦了一下,偏生商牟還愛咧嘴,含著那要人命的笑容,沙啞的聲音都因為他那張臉變了味,如剮人皮肉似的道:“這是你譯的?嗬,若不是我懂些魏語,怕是真瞧不出來這兩版之間的區彆。”

他抬頭說話,看清舒的麵容,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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