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車鄰(2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9963 字 11個月前

辛翳猛地把被子罩在頭上,真想一頭撞死在宮柱上!

他心底真有幾分瞧不起自己的羞憤。

他算什麼沒良心的東西!夢裡都是這樣的荒唐!

就算是他心裡對南河有幾分恨也罷,可這些年,她對他的好卻也是不摻一點水,這麼多年,就算南河不喜歡他,就算南河什麼也不告訴他就走了,可那些舊日裡生動的細節,全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

她是真的關心過他。

他日日膠著複雜痛楚的心境裡。一麵覺得南河可能心裡根本就沒有他,可能她帶著任務而來,隨意就走,還有許許多多的任務等她完成,他雖然不知道什麼是“任務”,但卻知道他對她而言並不是特殊的。另一麵,那些鮮活的細節,那些她往日裡並不言說卻在做的行動,都時時刻刻在證明南河是真的寵他……

但他也分辨不出來。

她的那些無奈又忍俊不禁的歎息,那些坐在他身邊無言又溫暖的陪伴,是因師生之情,還是君臣知己……

然而腦海中,往往還有另一個聲音,無時無刻道:想再多,又有何用。

他不肯早說清楚。她都已經不在了。

這聲音幾乎在他所有的回憶與痛楚中見縫插針。

辛翳動了動身子,卻聽見被子扯動了玉鈴。

對……他臨睡著之前,還在摸玉鈴,難道真的是南河的魂魄到他身邊來了,他卻——

辛翳實在忍不住,抓著臉哀嚎一聲,攤在床上。

他從來就生怕被南河討厭,儘力都在她麵前表現的乖巧,長大後,再乾黑心事兒也都儘量背著她。南河訓斥他,他聽在心裡那都是無微不至的關心;南河與他意見不合,他都覺得那是她不把他當外人,直抒胸臆。

辛翳見了她就裝乖討巧,彆說這種事了,就是讓他上次跟南河吵了一架,都肝顫了三個月……

他其實也並不是沒有夢見過南河,可能他那時候還沒懂事,也未曾見過南河躺在被褥之中的樣子,那些夢都是模模糊糊的,摸不到邊界——

可今日……

辛翳出了一身大汗,他想要掀開被子走下榻去,卻低頭一看被褥,跟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啊……不是就做個夢麼!怎麼……

世人說他是混蛋也罷了,今日所作所為,人渣混蛋這些詞怎麼夠形容!

景斯在回廊上躊躇已久,聽見辛翳在四麵敞開幛子的屋子裡鬼哭狼嚎,也忍不住走進宮室內,對著在帷幔裡蜷成一個蝦子還在以頭搶床的辛翳道:“大君——可是頭疼的厲害?”

辛翳猛的一僵,開口聲音都有些奇怪:“……不打緊。”

他似乎也覺得自己聲音太沙啞,清了清嗓子:“孤,已經發了汗。病……應當也好得差不多了。”

景斯還是擔心:“大君,要不再讓重皎來為您看看?”

辛翳揮手:“不用,彆叫他!”

景斯:“喏……宮中有一事,不知該不該稟告大君。”

辛翳掀開被子,呆了一下,又攏上,不勝其煩,甩手道:“有話就說。”

景斯:“前些日子大君既說了迎申氏女入宮,這邊已經著手安排了。此女入宮,是做美人,還是做夫人?”

辛翳心不在焉:“隨便,這點兒事,你說吧,你說封什麼就封什麼。”

申氏好歹也算是楚國現在比較有風頭的氏族,景斯想了想:“要不然就夫人吧。”

辛翳不耐煩:“夫人就夫人。我不管,這些事兒都你弄,哪用那麼小心,就是放進來隨便找個屋一關不也一樣麼。”

景斯瞧出來他不是真的想迎申氏女,怕是跟荀師臨走之前勸他的話有關係,連忙惶恐道:“隻是這是第一個近大君身的女子,就怕大君有什麼要求,奴等做的不合適。”

辛翳站起身來,隨手將玉鈴捏在手裡,愣了半天,又嗤笑:“誰說她是第一個?自己去辦,逼她進宮的又不是我,她就是在宮裡上吊了,也彆來找我!”

他說罷,將被褥揉成一團,扔在地上,飛也似的往沐濯的隔間裡去了。

辛翳回頭:“怎麼了?不是說不讓拿鈴鐺麼?”

重皎神色嚴肅:“這玉鈴沒放下鐵舌。”

他手繞著玉鈴首部的紅繩拽了幾下,玉鈴上端有孔,原來是那紅繩下掛著發聲的鐵舌,隻是之前繩子抽緊,就算被碰撞也不會發出聲響。這會兒他在手指上繞了幾圈,將紅繩放下,抬起手來。

那玉鈴高舉,重皎晃了晃手腕,卻聽不到玉鈴響聲。

辛翳轉頭看去,隻見那鐵舌在玉鈴內微微打轉,卻像是有靈,就是不碰到鈴壁。

重皎臉上顯露出驚愕的神情來。

辛翳先驚後喜:“難道是說——”

重皎搖頭:“不……他的魂魄並沒有回來。但……也沒有去遙不可及的地方。”

辛翳皺眉:“什麼意思?”

重皎:“他的魂魄沒有通往天上,也沒有去地下,而是仍在現世徘徊。”

辛翳臉色大變。楚國早有對魂靈上天或入地獄的傳說,但說他仍在現世是什麼意思?難道荀南河辛勞半生,死後卻成了孤魂野鬼?!

辛翳一把抓住重皎的肩膀,急的額頭上青筋鼓起:“什麼意思!你不能帶她回來麼?或者讓她去到天上也好!怎麼能讓她在現世漂泊!複禮不複禮都不重要,我一輩子見不到她也都不重要,你要讓她安心去該去的地方才對!”

重皎搖頭:“他在北部,離我太遠了。今日是他死後第七日,怕也是我唯一能感應到他的時候了——”

忽然,那玉鈴中的鐵舌不再打轉,靜靜的垂在正中。

重皎:“……時間過了。複禮的時間已經過了。”

辛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重皎搖頭:“我不知道,隻知道他的靈魂似乎仍在世間,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亦或是要去哪裡。我隻是個楚巫,又不是天神。“

他想了想,又道:“這個玉鈴,你隨身掛著。他萬一真的會有一天來找你。”

辛翳一把拽掉腰帶下的組玉環佩,手指又急又亂的將玉鈴掛在腰帶下:“他會來麼?是這能招他來,還是說他聽到我的聲音了。”

重皎幫他係好,搖頭:“我不知道。隻是若他真的來了,這個鈴鐺必然會作響,但鈴聲輕微,卻不會將他嚇走。他是明日會來,亦或是三年五年之後會來,我也不知道。或許他就在遠處飄零,終你一生等待,他也不會回到楚地。”

辛翳捏住那玉鈴:“北方——是哪裡?秦國、晉國、魏國?還是燕趙?”

重皎隻搖頭:“難道你還打算去找她,還是說要把北方各國都打下來?這次晉楚之戰,晉王拚死在前,公子白矢又是個將才,聽說楚軍也備受創傷。”

辛翳緩緩放下那玉鈴,它竟然在晃動之中毫無聲響。

他道:“可惜傷了老子,沒能殺了小子。公子白矢恐是大患。”

重皎看他神情又恢複正常,聊起了軍國之事,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和其他人都怕荀師的死,讓辛翳再受刺激。

重皎和他一起踏著雪往屋瓦下緩緩走,他滿身銀飾珠貝作響,道:“未必,公子白矢很難成為儲君。若他想要王位,必定會帶軍攻入曲沃,逼至雲台,驅逐或殺死應當正統繼位的太子舒。到時候晉國境內一定大亂,我們或許可以帶兵攻入晉國,像百年前那樣再度瓜分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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