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綿蠻(1 / 2)

帝師係統 馬桶上的小孩 6436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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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巨輪高頂, 四麵有星月浮雕, 鑲著些綠鬆石,烏木黑中透著鈍光, 一時讓人覺得像是黑鐵, 沉重無比。雪驟風急, 前頭七八匹鬃毛蓬亂的大馬, 頸麵相挨擠在一團,汗氣熱息從馬身上蒸騰在一處, 馬蹄飛揚, 將這輛巍峨氣勢的高車朝前拉去。

高車駛過一段白牆黑瓦的院外,停在了木門外。

木門毫無裝飾,半扇門下是潲雪的濕痕,淒苦的緊閉著, 屋簷下掛著兩個八角銅鈴。

銅鈴上也有星月紋飾, 鑲嵌綠鬆石,被大雪狂風吹得在屋簷下亂轉,金戈鐵馬似的叮當作響。

車門打開, 風雪灌進去,一個深青色衣袍的男子頂著風雪急匆匆從車上下來,雪下的驟然,一團團砸下來, 雪塊之間, 隻見得下車之人身量極高, 裹著厚厚的鼠灰大氅,頭發單髻束在頭頂,無冠,隻有一枚鐵簪。

門打開,裡頭老伯探頭,嚇了一跳:“大君——不是後日才歸來麼?怎的連護衛都沒有,就一輛大車回了郢都?!”

來人地位高貴,白伯的語氣卻有幾分熟稔。

楚王沒說話,仰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狂舞的風鈴:“誰拿來的鈴鐺?”

白伯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宮裡前兩日送來的。自打荀君重病起,宮裡便送來了許多套風鈴,一套比一套大——近日、近日荀君不大好,便掛上了這套大些的。”

楚國自百姓至宮內,皆以風鈴為護,認為風過鈴響,便是邪祟被抵擋在宅外身外,與主人的氣神搏鬥發出的聲響。

鈴鐺厚重多簷,則能對付更大的邪祟與厄運。

甚至是死亡。

他仰頭望著那鑲嵌綠鬆石的青銅鈴鐺發了瘋似的打轉,聲音激蕩,長街兩端可聞,仿佛是聽見死亡在瘋狂叩門,對他大楚的氣運刀劍相向。

荀君確實算是大楚的氣運。

楚王不說話,側身擠進來,大步往院內走去。

荀君病重,幾日間就沒醒過。

這是沒對外提及的秘密。

白伯心中惶恐,帶眾奴仆追上大步快走的大君,偷偷從身側打量他的神色。

列國君王的相貌,大抵與國之氣度近似。

晉君堅毅質樸,齊王豁達多變,秦公激進勇武。

楚國這位年輕卻在位近十年的大君,也有楚國的麵相。

楚國善歌舞抒情,喜奢靡秀美,楚人不論男女,更是出了名的姱容修態、瓌姿豔逸。

身量修長,骨骼約素,裡子七分浪漫多情,麵子三分明豔皓朗。

楚王的容姿,便能實現諸國對楚國浪漫風骨的千萬分想象。

他尚有耐性時,慣常把那淡墨似的細密睫毛耷拉著,眼角狹長微翹,在你揣度的心中兀自恐慌時,偶爾抬眼,驕矜且奚落的看上你半眼,或用沙啞怠情的聲音施舍你一聲輕哼,示意他隻有半分耐性了。

但誰也揣不準他的耐性還有多久,指不定下一個轉眼,他便陡然爆發。那張不甚端方的明豔麵容,便如一池靜水被陡然掀翻,驚濤駭浪從頭澆下。

等他怒了,再覺得外頭所謂楚王沉迷聲色,喜歌善舞,妖容昏聵,瘋癲無常的是假話,就已經來不及了。

沒人揣摩得了大君。但唯有荀君不必揣摩大君的心思。

這裡是荀君在宮外的宅子,素樸冷清,嗅不出幾分人味,仿佛是草木蟲鳥的肆意居所。

荀君十九歲做了王師開始,便在宮裡久住,這宅子是幾年前楚王主持修建的,院牆池廊是規模不小,吃穿用物上荀君卻極其敷衍。

就算修了這宅子,荀君也常住在宮內,並不常來。

大君也不常來,可他甚至不看腳下,熟路到閉著眼睛似的往裡衝。

白伯心提起來了。

大君帶兵出征之時,荀君本應一同前往,但突發急症,臨出郢都之前病倒下來。大君卻不能不走,時時來信問詢荀君病情。荀君回了一張牘之後就再也難拿動筆了,其餘信件均是門客模仿字跡而寫,到最近半月,他連醒的時間也不多了。

楚晉之爭已持續很多年,這次大戰決定了楚國是否能收下河間重地,進一步在中原站穩腳步,誰也不敢亂了大君的心。

白伯便連同門客瞞了一回。

卻不料,若是荀君口述,門客篆記,大君都未曾生疑過。這一回白伯自作主張,模仿荀君口吻寫了封短箋,大君竟然在大勝晉國後,一個人提前趕回了郢都。

楚王大步往院內走,臉色愈來愈難看,他行至長廊一半,忽然頓住腳步。

白伯還以為他不敢見荀君的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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