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坊、各府的花車都有一名頭妓,到了每個街口,頭妓帶著幾個舞姬獻藝,要是中間走到哪個路口,撞上另一個班子,就要當街鬥藝了。勝方能繼續前行,敗方要拆散隊伍退到路旁,給人家讓道,這便叫“鬥花車”。
路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讓唐荼荼也被感染了幾分,扶著欄杆往東邊望了西邊望。
隨車的樂姬奏響排簫與琴瑟,揚州府的頭妓在這樂聲中翩然起舞。
揚州瘦馬,以一個“瘦”字聞名,那邊的鴇嬤嬤會取先天骨架纖細、體格細弱的雛妓,後天以各種好物嬌養著,卻從不給吃一頓飽飯。
待骨
架成型,往往是臉堪堪一手、腰不盈一握、丁香乳、三寸金蓮足,要是自小習舞的,跳一曲“掌中舞”也不是奇事,弱柳扶風、似泣非泣,最能戳中客商見不得光的心思。
隻是站在花車上起舞,總有種骨架沒長開的嬌怯局促感,舞起來氣勢不足,像一朵沒盛開的花骨朵。
而京城的名妓卻以勻稱、甚至豐腴為美,唐荼荼也覺得這樣的更健康。聽底下人群歡呼聲震天,唐荼荼忍不住笑了,這是客場作戰的排麵呐。
看完這場鬥花車,她拉著心滿意足的珠珠回了雅間裡,容莞爾和她家三姐兒剛剛上樓。
那姑娘穿一身黃裙,白得似要發光,四肢纖長身量高挑,好奇地望了望她倆,又給唐夫人深深一福。
“這就是你家三姐兒?”唐夫人眼前一亮:“怎麼從不見你帶出來?”
容夫人道:“這是嘉月,比荼荼年長半歲。平時跟在郡主身邊做個伴兒,彆說你了,連我也是十天半月才能見上一回呢。”
她憐惜地摸摸女兒手,拉著兩個閨女坐下了。
她這麼一說,唐夫人便明白了。早聽說容家有個三姑娘早年被康親王家的郡主選為了伴讀,這一伴,就是七八年了。
親王妃選了位小官之女給嫡女作伴,這是體麵,人家不提放你回家的事兒,容家自己是張不開這個嘴的,隻盼著郡主早早許親,她這姑娘就能回家了。
容嘉月看起來是內向性子,坐在一旁撚著一顆金瓜子玩,聽她娘和唐夫人說話,說到自己的時候,她就害羞笑起來,抬頭朝唐荼荼這邊瞧一眼,就又羞得垂下頭去了。
大概是養在郡主身邊,不常見生人?唐荼荼心說怎麼緊張成這樣。
“三姐兒熱壞了吧,瞧這臉紅的,快扇扇風。”唐夫人遞去團扇。
唐荼荼不太懂怎麼跟同齡小女孩搭話,隻笑盈盈與她對了個視線。
瞧街上路人不那麼堵了,唐荼荼立馬喊了哥哥、拉著珠珠就要下樓,莞爾坐不住,也跳起來跟著去了。
容夫人忙
攔下一個:“下樓做什麼去?……哈,擺攤兒?”
一聽荼荼說完,容夫人便笑得直不起腰了。
唐夫人無奈道:“你說這不是叫人笑話麼,偏偏她們幾個鐵了心思要去支攤兒,攤費都交了。”
容夫人道:“沒什麼不好,這種國之大喜,都怕玩不儘興呢——我夫君家的幾個侄兒,湊了三百兩銀子去押花魁彩了;聽月兒說康親王家的幾位小姐還包了花車,坐在花車裡遊街呢。”
“還能這樣?”唐夫人聽得咋舌。
親王府上的小姐得是什麼身份,竟坐在花車裡遊街,真是太不拘禮了。
容夫人從來笑不掩口:“你們幾個擺攤時都睜大眼睛看著些,人太多了就回來。街上未嫁娘多,最喜歡義山這樣的玉麵小郎君了。你們幾個警醒著點,彆叫人家瞧義山好看,擲果投瓜丟香包的,砸壞了咱們神童子的腦袋!”
唐荼荼聽得直笑,回頭道:“您放心,底下好幾個仆人看著呢。”
她拉著珠珠走得快,一扭頭,差點把正上樓、閃躲不及的一位公子給撞下去。
“呀!”莞爾驚叫一聲:“二哥!”
容家公子約莫十六七歲,抓著扶手站穩,愕然仰著頭,認出了後頭的唐厚孜和妹妹,忙拱手道:“義山!唐家妹妹!”
他就差倆台階就要走上樓梯了,還不等唐荼荼錯身給他讓路,這直心眼的少爺又反身退回了樓底下,騰出樓梯讓她們下來。
這是容夫人家裡的次子,唐荼荼送哥哥入貢院那日遠遠望過一眼,當時隻覺得好看,是比哥哥更勝一籌的相貌。
這會兒離得近了,隻覺少年麵如冠玉,站在那兒就是一幅畫了。難怪莞爾總說要給他哥哥好好挑嫂嫂,長這麼好看,確實得好好挑。
唐荼荼這麼想著,不免多看了兩眼,容嘉樹臉上浮起薄紅,含笑點頭示禮。
“珠珠,走啦!”
唐荼荼拉起珠珠就往門外竄。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看點家的鬼故事看入迷了……二更會晚一點,0點前可能有點懸了,大家明早再來看~
鬥花車靈感來源,你們應該知道的……長安十二時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