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捧著一杯銀耳粥,半天沒動,目盲耳聾似的,什麼都聽不著,不論誰喚她,也是呆愣愣看半天,撲簌眨眨眼睛,“嗯”一聲作應答。
唐厚孜心細,竟看見妹妹手抖得厲害,連一柄湯匙都握不穩了,連忙
喝了一聲:“爹!你彆問了,荼荼被嚇著了,先叫她回去好好睡一覺。”
唐老爺:“好好好!丫頭好樣的,芳草,快扶著小姐回房歇著。”
唐荼荼:“我餓了……”
唐夫人:“好好好,快去備膳!送去小姐房中。”
闔府的主子、嬤嬤、丫鬟全圍著她一人轉,從正廳到鹿鳴院短短幾十步,唐荼荼被她們扶回去,腳都幾乎沒沾著地。
好半晌,她才得以把所有仆婦打發走。屋子裡沒人了,她坐在小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幾乎是不受控製的,把一桌子菜往嘴裡塞。
蠟燭點了一屋,照得滿屋燈火通明,唐荼荼縮著肩膀坐在桌前,動作機械地吃著。她手抖得厲害,扒飯的速度卻飛快,桌上的四菜一湯、一盤乾糧,一樣一樣消失,全進了她的肚子。
直到她那無底洞一樣的胃每一絲縫兒都被填滿,吃到撐胃噎喉了,唐荼荼才把心裡的恐慌勉強壓下去,重新找回理智來。
多少年了,沒離死亡這麼近過。
那把反著銀光的刀劈下來的時候,武士猙獰麵孔赫然入眼,唐荼荼甚至覺得自己活不過這一刀了。
真是萬幸……
萬幸二殿下還留了人……
她閉著眼睛深深呼吸,緩了很久,才慢騰騰地起身,把杯盤湯盅從大到小、一樣一樣地摞起來,在這簡單的事情中漸漸平複下來,手終於不再抖。
等全都收拾妥當了,喚來福丫端走。
“小姐……”福丫欲言又止。
唐荼荼撐起一個笑:“沒事,我好著呢。”
夜色已深,闔府卻都沒睡。珠珠還在正院沒回來,隔間的芳草幾個在說話,一牆之隔的粗使仆婦們在嘮著她今日的壯舉,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
正院的爹娘似在嚷架,離得很遠,分不清是不是為了她。
唐荼荼敞著窗子,站在窗前盯著院子望會兒。
她不知道是自己疑神疑鬼,還是剛從險境中出來,警覺心異常敏銳,總覺得自己這個小院兒裡多了很多陌生的氣息,連夜裡的蟲鳴聲都沒往常響亮了。
唐荼荼繞著院子轉了一圈,庫房打開看過了,牆角、廊上也全檢查了一遍,什麼也沒瞧見。
臨回屋前,她往院子裡那棵大榕樹上一瞧,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嗬!”
唐荼荼嚇一跳,嚇得往後蹦了兩步,看那樹上的男人沒動作,隻是默默注視著她——才意識到這是知道是二殿下的人,今夜派來保護她的。
唐荼荼又窘迫著走上前來,仰著頭問:“……要驅蚊水麼?”
影衛沒吭聲,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
那怎麼行?夏天蚊蟲多,立秋後的蚊子更毒,這樣蹲在樹上一晚上,蚊子能把人吸光。
唐荼荼連忙回了屋,從衣箱裡翻出兩罐子驅蚊膏來,兌水化了半盆水,往院子裡各處灑。
她也不管有人沒人,在院子裡每個角落都灑了點驅蚊水。
這驅蚊膏是上回在華家時,娘給她裝回來的,味道比後世的花露水還要濃,拿水稀釋後能驅蚊,不稀釋時止癢也很好使。
樹上的影衛目光奇異地盯著她忙活,半晌,無聲地笑了聲。
唐荼荼也不知道院子裡還有沒有彆的影衛,把剩下的一瓶半全放在院子裡。隔了會兒她再出來看,那兩罐子驅蚊膏已經不見了。
月亮已經爬上了梢頭,唐荼荼一點睡意都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咬著手指琢磨這半天的事。
先是下午,那一巷子的倭人武士,在她和胡嬤嬤走進巷子時不吭聲,大約也是提防著有官差來查,直到聽出她們是兩個女人,才狐疑地推開門探看。
起初還打算放她們走的。聞到桐油味道時,那倭人頭子立刻改了主意,要殺了她們——反應不可謂不快。
而那條巷子的屋頂上,密密麻麻全是桐油和花炮,倭人必然是還想要生亂的。
萬幸二殿下留了人,不然今天,多給她一條命,她也是跑不出去的。
攤上這麼一樁事,還不知道要問責多少人。
唐荼荼揣著一肚子的不安,閉上了眼睛,一晚上輾轉翻身,把硬實的蕎麥枕壓出一個深坑來。
直到三更時,外屋的窗欞上輕輕兩聲叩響。
唐荼荼剛合眼,還沒睡著,聽著這動靜她立馬跳起來,推窗往外看。
廿一在窗前站著,也是一副一宿沒睡的滄桑麵孔,低聲道:“姑娘,二殿下在後門等著。”
唐荼荼中衣也沒換,披了身衣裳就去了後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