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瓊是喂小孩那種喂法,喂她一個,張嘴“啊”一聲,弄得唐荼荼哭笑不得,久違的鮮活氣沾了一身。
一大碗下肚,她摸摸肚子:“還有嗎?”
華瓊:“不能吃了,吃多了克化不了。”
她端過碗,很不講究地把荼荼剩下的半碗雞湯喝了。
才問:“怎麼見天的病啊?你頭天病的時候,葉三峰就跟我招呼了一聲,我沒好意思過來——一點小傷小病的就往你這兒跑,弄得你母親臉上不好看——可你這三四天不見好,怎麼回事啊?”
毒香之事傳不到民間,唐荼荼揪緊昏迷時的一線清明,搬出院使那個理由來糊弄:“我這個月月事到了,正好夜裡吹了股風,就病倒了。”
華瓊:“看著壯實,風一吹就倒,彆是氣血虛吧,回頭給你找個名醫診診,氣血虛得早點補,不然長大了有的麻煩。”
唐荼荼笑眯眯聽著,偶爾接一兩聲,她娘就能自己搭起一台戲來。
“想去娘那兒麼?”華瓊問她。
唐荼荼:“啊?”
華瓊:“去我那兒住個十天半月的。”
唐荼荼探頭瞧了瞧,母親並不在屋裡,可是胡嬤嬤在,當著胡嬤嬤的麵,唐荼荼怕自己答應得太利索了,回頭母親心裡不高興。
她憋了三秒鐘,才迫不及待道:“想!”
“年紀不大,顧忌倒是多。等著!”
華瓊慧極,隻消一眼就知道她心思,搓搓她的臉,出門往正院去了。不多時又回來,吩咐福丫和芳草:“收拾兩身換洗衣裳,跟你們姑娘一塊過去住幾天吧。”
也不知華瓊怎麼跟唐夫人說的,唐夫人一點沒介懷,笑著放她走了。
今兒天不是很晴,有些風,怕她出了門吹著風,唐夫人還拿披帛給她包了頭。五彩的生絲綃紗中勾著銀線蝴蝶,算是唐夫人為數不多的花哨東西。
唐夫人因為這“花哨”,高高興興買回來,又因為這“花哨”,一次都沒穿出去過,怕穿出去惹人笑話。
唐荼荼便頂著一腦袋五彩斑斕的花蝴蝶,穿得嚴嚴實實地出了門。
她分明又困又暈,後腦勺沉甸甸地往後墜,離了唐府,透了透新氣,又立刻覺得天清地明了。
西市上照樣熱熱鬨鬨的,這是中城十二坊裡沒有的鮮活氣——那些官家全關起門來過日子,天涼以後,各家夫人小姐不愛動了,巷道裡沒了那些穿金戴銀的美麗,不免顯得蕭瑟。
西市上不同,還是鬥雞走馬的熱鬨。這邊吆喝著:“掌櫃,一斤牛肉!添截舌頭做饒頭!”
那邊吆喝著:“秋季清肺潤肺燉梨膏,滋補養生老鴨湯!”
各家食肆裡都添了熱鍋子,掛起大紅旌旗,上邊畫“一個鴛鴦鍋上飄三道煙”,這就是熱鍋子的標誌。
剛出鍋的鹵串連著大鐵鍋端到鋪門口,一鍋端上去,周圍食客聞著香便一擁而上,塊兒八毛的吃個熱鬨。
舉著簾子累手,唐荼荼伸手要把簾子掛起,好好看看人間煙火,被華瓊一扇子敲手背上。
她娘美目一瞪:“想不想好了!吹股頭風又要病!”
唐荼荼隻好放下。
華瓊掃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想喝老鴨湯下午我給你燉,外邊賣的都是拿鴨架熬的,沒什麼吃頭。”
唐荼荼笑起來:“行!”
華瓊又道:“你裘叔叔來過信兒了,他們初七到的揚州,說是你那花椒穩穩當當運過去了,走水路也沒受潮。咱們不是包成小包想走散貨麼,賣得不好。”
她說話實誠,沒那種“我怕娃娃難過,騙你說賣得很好”的心思,賣得不好就是賣得不好。
唐荼荼有點失望,又聽娘說:“不打緊,入秋以後是豐收的時候,趕廟、祭神、打節場的,各種廟市上都有‘老饕宴’——何為老饕宴呢?就是一群愛吃會吃的名嘴,他們坐一塊吃席,品鑒新菜。”
“江浙兩地富庶,一個‘吃’字上頭講究得不得了,秋冬兩季有各種廚神大比、文饕作賦,要議定明年的宴節菜。你裘叔叔打算聯係幾個川菜大廚,把椒麻菜的名頭打出來,花椒就不愁賣了。”
江南啊……
京城百姓都有點皇城腳下的自矜,看外國人,統稱藩鬼;看外地商幫都是窮地方來賺錢的,窮山惡水出商幫嘛,舍下妻兒老母出來賺錢,不是苦命人是什麼。
唯獨對江南高看一眼——都說“物華天寶莫出京城,人傑地靈還看江南”。江浙,是多少百姓的心馳神往之地。
唐荼荼:“真想去啊。”
“那就明年去唄,娘帶你去。”
華瓊手裡頭沒缺過錢,什麼事兒都輕鬆得隻需一句話,唐荼荼愛死她這說走就能走的魄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短小一點,補昨晚。,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