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墜地獄不跪佛(番外)(1 / 2)

世間若真有重新來過,那麼她,是否還會一如當初般選擇?

記憶太過久遠,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

但總有一些事是她如何都不願忘,也無法割舍的。

——

杜嫣生是歸狐山腳下的一個普通少女。

說她普通,是當真普通平凡的無奇。

模樣不是最好看的,說美人都談不上,頂多隻算得上一清秀佳人,出身平平,自幼到大,遭遇也都是平淡至極。

父母是一對很平常的山野村民,他們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她是老大,又是女兒,所以最不受重視。

爹娘說,女孩子生來便是賠錢貨,養了也是無用,待到成年後也是隨便找戶人家嫁了,隻有一點,那人家必須得家境殷實,否則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豈非是白養。

杜嫣生才七歲時便同村中的一個行腳醫生一同識草藥學醫術。

其實說起來,也算不得學什麼醫術,那行腳醫生會的都稱不上醫術,平日裡不過是能瞧一些普通的跌打損傷,小風寒罷了,若是再大些的病症他就看不了了。

但她要與那行腳醫生去學習如何辨識草藥時,爹娘卻難得地沒有反對,他們想的是,她若能學會些皮毛,給家中人看些小病小災也是好的,便是以後出嫁了,也是一個說得出口的本事不是。

從那日起,杜嫣生便背著小背簍在歸狐山上采了七年的藥。

歸狐山上有一座普濟寺,寺廟不算太大,卻很有名氣。

據聞這普濟寺背後是大有來曆,聽說曆任國師未繼任時都會被送到這寺中修行一番。

她以前上山采藥時,卻很少見到寺中的僧人,他們似乎一直都呆在寺院中,都不會出來的。

又一日,她去了後山,為了采一味較為珍惜的藥,爬的高了些,竟不知道怎麼撞到了普濟寺的後處。

有的時候,你卻不得不信,命運當真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

歸狐山很大,即使是她在此處生活了十幾年,可仍舊沒有將整座山走遍,當然也是有彆的原因在其中。

她采完藥,就險些迷了路。

好在尋著那道一路順下去的山泉水,總算是找著了出路。

“順著這泉水下去,應是沒錯的。”身著粗布衣衫的少女抓緊背簍,目光望前看。

卻被那懸崖斷壁前,一抹白衣驚住的眼眸。

那是一處斷崖,上麵落著一方極大的石台,本該是空無一物的石台上卻坐著一個清瘦的身影,身著白色僧衣,那僧衣寬大被山風吹起,仿似仙人一般,好像那人隨時都要羽化而去。

杜嫣生鬼使神差地竟一步一頓地往那處走了過去。

“你,是仙人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就問出了聲,四下空寂,她突然出聲倒似驚擾了這片安寧。

背對著她的僧人微微一頓,繼而轉過臉,露出一張極是乾淨的麵容。

他瞧著,不過才十五六的年紀。

她沒想到,他竟是這麼的年輕,與他四目相對,她的臉頰竟騰騰地熱了起來。

“施主。”

小和尚開口,聲音如淙淙泉音,那般清澈好聽。

“小僧乃寺中和尚,並非仙人。”

他一本正經同她解釋,目光無雜。

杜嫣生抓著背簍的手不由地緊了緊,臉頰紅了又紅。

“我,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我隻是不小心迷了路……”

小和尚嘴角輕帶一絲弧度,以示無礙。

“施主可是要下山?”

他問她,她便點點頭。

“可須小僧為施主指路?”

她也不知道為何,當他問出這句話時,她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明明,她之前都已經找到了路。

小和尚自石台上站起身,緩步走了下來。

她怔怔地看著他走至她的麵前,他看著年歲極輕,但身量卻是很高。

瘦瘦高高的,在他麵前,她都被襯得越發瘦小了。

“施主。”他輕喚她。

“後山道路難走,施主小心些。”

杜嫣生聞言忙點點頭,跟著他往山下走。

不論她如何追趕,他都始終走在她的前麵,任她步履匆匆,也及不上他的淡定從容。

二人竟是一路無話。

“施主是到山上采藥的麼?”

他突然開口問她,把她問的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忙答道:“嗯,我、我就住在這山腳下。”

可是卻從未見過你……

這話她卻沒敢說出來。

他微側頭看她,而後輕輕頷首,並未言其他。

她跟在他身後繼續走,卻又不願他們之間的對話就這樣結束。

躊躇了好半響,她方鼓起勇氣,幾步小跑追上了他,側首詢問:

“小和尚,我叫嫣生,你叫什麼?”

他被她問的一滯,似是沒想到她會直接這樣問他,但也隻是片刻就溫聲答道:“小僧法號靜衍。”

靜衍……

她在心中默默讀著這二字。

可真是好聽。

她對他展顏一笑。

“你是這山上普濟寺的和尚嗎,我怎麼從前從未見過你呢?”

他略頓,方道:“小僧剛入普濟寺不久。”

“那,你以後就會一直待在這裡了嗎?”

他聞言,輕輕搖首:“尚還不知。”

“這樣啊。”她有些微的失望,繼而又笑問他:“那你方才在那裡是在做什麼?”

他靜默地看了她一眼,讓她臉頰再度一紅。

她似乎,話有些太多了些。

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她很聒噪,所以不願回答她了。

正這樣想著,卻忽聽他聲音極淡道:“聽風。”

那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杜嫣生微一愣神,竟是還未反應過來。

他又微一彎唇,對她道:“小僧隻是想,聽山風吹過的聲音。”

聽山風的聲音。

這種說法,她從未聽到過。

或者,是她周圍都沒有他這樣的人吧。

大家平日所在意不過就是如何吃飽穿好。

似乎,俗世之中都是這樣的人。

而他這樣的,她卻從未見過。

她不懂,卻莫名地想要靠近他一些。

直到不知何時,山腳已近在眼前。

她從不知道,原來這山路竟是這樣容易走。

她還在不滿,今日下山的時間太過短了些。

“施主,順著這條小路下去,便可到山下了。”

他仍舊溫溫淡淡的,絲毫沒有她的不舍。

她站在那裡,看了看山下嫋嫋升起的幾處炊煙,又看了看他,終是鼓足勇氣向他開口詢問。

她眼眸微亮,聲音都帶著一絲殷切的顫抖:“那,我明日還去那處,你……還會在嗎?”

他一怔,繼而眉眼柔和道:“每日午時過後,小僧都會到斷崖處靜坐。”

看似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可卻是讓她瞬間笑容綻放,

她歡喜地跑下山,先前還有的那點不舍和怨念此刻都全然消散。

隻要想到第二日,還能見到他……

不,或許不止第二日,還有第三日,第四日……

情竇初開的少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內心深處埋藏的感情一旦開始萌芽,就再也無法收住了。

而後,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度過。

她不知自己究竟為何每天都會跑到那處斷崖前,隻在每日午時過後。

或許她是知道的,隻是她不願說破罷了。

他也果真如他所言那般,每日都會到那裡去。

有的時候,她到了就能看見他坐在那石台上靜坐,有的時候,他又是站在那裡看向遠方,亦或是,拿著經書看的認真。

但這些都會在她到了之後便被打破。

她會笑著纏著他說話,打斷他在看經書,拿著自己用賣草藥的錢在小鎮上買來的糕點遞給他嘗嘗。

她喜歡甜甜糯糯的糕點,就好像她見到他時一樣的感覺。

他話不太多,卻總會很認真地聽她講。

不論她講什麼事情,就算隻是說她們家的小豬生了幾個豬崽,他也會聽得津津有味。

似乎,在遇見她之前,他的生活當真平靜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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