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與廠公大人(六)(1 / 2)

皇帝駕崩。

似乎隻是在一夕間,朝堂之上局勢全然傾覆,謝忱隻手便可遮天。

連同著一道崛起的,還有何貴妃背後的何家。

何貴妃的兄長本就手握邊關兵權,何氏一族在朝中更是權勢斐然。

先帝仍在前,何貴妃本就明裡暗裡地想要培養家族勢力,先帝對她極是寵愛,幾乎對她所求 無不應允,便是她想以婦人的身份插手前朝之事,他也仍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他的縱容下, 所謂的‘後宮不得乾政’的規矩倒成了一個笑話一樣。

何貴妃的禁足並未維持多久,很快謝忱便將安排在她宮外的人撤去。

先帝一去,國不可一日無君。

該立新帝了。

這也便意味著,整個王朝的天,要徹底的變了。

先帝臨去前,並未立下太子,而已故元後也並無嫡出皇子,僅有的幾位皇子全為庶出。

這麼一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盯在了四皇子的身上。

四皇子衛懷欽,便是何貴妃所出。

如今不過十二歲的年紀。

雖然先帝臨去前並未立下太子,也並未公布新皇人選,可是現如今的情況,不論從哪方麵看,四皇子都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寵冠後宮的母妃,日益崛起的家族靠山,還有前朝之上隻手遮天的謝廠公相助。

衛懷欽的登位,已是板上釘釘。

早朝之前,百官中僅有的那麼一點不同的聲音也都被壓了下去,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謝忱坐於左側首之位,雖然沒有居於那個龍椅,但通身的氣勢壓下來,已是形同上位者無異。

“既然無人再有異議,那此事便這麼定了。”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慢,間或,指尖在木質的扶手上輕點。

就這麼輕飄飄地決定了皇帝人選,若非是眾人早已知曉,怕是還以為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

一側的小太監看了一眼謝忱,便上前一步揚聲問道:“各位大人可還有事要奏?”

眾朝臣互相對視,人群中有低聲議論。

謝忱坐在上方,麵色如水。

忽見一人從朝臣中站出來,俯首道:“那淩國使臣已然到了都城,此番淩國前來為的是求親議和,雖眼下國事繁多,但臣認為,和親人選一事還需早做定奪,不宜多拖,下臣聽聞先前大人有意讓長公主和親,不知此番……”

那臣子話說到此,便打住了。

但他未儘的話語想要表達的含義卻是十分清楚。

讓衛莞去和親。

他在提醒他,早做定奪。

謝忱沒有說話,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他目光如深潭,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平靜的麵上似乎並無任何波動。

明明他的表情未變,可就好像有什麼在一瞬間壓了下來。

令人喘息都困難。

好半響後,終是見他輕啟唇角,眼梢輕抬。

“哦?”

令人捉摸不透的一聲。

“梁大人。”他叫了說話的人。

“若本公沒記錯,梁大人可是建平十一年的榜眼?”

已經有些上了年紀的梁大人恭敬地答道:“廠公好記性,臣確是建平十一年中的榜眼。”

謝忱微眯著眼,沉默片刻,語氣輕悠道:“在朝三十七年,不知梁大人可曾為了朝廷和百姓做了多少貢獻?”

“這……”一語噎住。

梁大人麵露難堪。

“下官不才,為官三十多載,不說為朝廷和百姓做了多少貢獻,但在朝也算是矜矜業業,為官清廉……”

“嗬。”

梁大人一席辯駁的話還未曾道完,就被這一聲輕蔑的笑打斷。

“為官清廉麼。”

謝忱說著,眼神微黯。

“即是如此,梁大人也算是為朝廷鞠躬儘瘁了,到如今,也是該享福了。”

梁大人驚覺有哪裡不對,當即抬首,便聽上位之人幽幽然道:“準禮部侍郎梁樊告老還鄉,安享晚年,即日便可啟程回鄉。”

說著,他站起身,走了下來。

“大人,您……”梁大人一臉慌措,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開口。

眼見著那一襲玄服的男子越過他去,想說什麼,卻是喉嚨乾澀的無法張開。

他這是,被強製“告老還鄉”了?

謝忱步履如風,在百官的恭謹中,出了大殿。

這是這一早朝,讓所有官員都看明白了一點。

長公主對謝廠公而言,就是一個不能觸碰的禁忌。

——

皇帝駕崩,舉國致哀,出殯當日,也是新皇登基之時。

四皇子衛懷欽在眾臣的簇擁下,身著一身白色孝服,緩緩踏上了高階,坐上了那個令許多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

少年皇帝身量削瘦,清秀的五官緊緊地繃著。

在他下首,正是一臉笑容的正是現如今已經貴為太後的何貴妃,還有,謝忱。

站在偏殿一角,是身著素白孝衣的少女,此刻她的麵上是沒有表情的,但是她的手指卻緊緊地攥著衣袖和下擺,原本平整的衣角已經皺成一團。

看著殿上的那一幕,有一瞬間,她恍然覺得,他們才是一起的,站在一處,就像一家人一樣。

隻可惜,縱是他再有心,也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

這便是他要給她看的東西?

這便是他承諾給她的一切?

嗬,她果然,蠢笨的可以。

竟是一再地被他所騙,沉淪地獄,心甘情願。

今日是父皇出殯的日子。

可她身為嫡長公主,卻連麵都不能露。

隻因那個人早已先便對外宣說,她身子本就嬌弱,久病未愈,加之皇帝駕崩,更讓她悲痛不已,接連打擊,更讓她臥病在床,不能下塌。

“公主,咱們還是回去吧……”含黛在一旁低聲說道,那小心翼翼地模樣,好像很怕被人發現,她出現在這裡。

衛莞側過首,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公主……”

“我想見衛闕。”

含黛微愣。

今日是國喪,又是新皇登基,文武百官皆要出席。

自然,身為皇親,衛闕也定要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