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2 / 2)

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11717 字 6個月前

鄭穀道:“娘娘鳳體尊貴,自然非奴婢們這些凡人可比。奴婢先前還對皇上說,皇上比奴婢先前離開的時候更年青體健,沒想到娘娘也是一樣的,容儀精神更勝從前。這自是天家母子,連上天也格外眷顧。”

“鄭穀,你還是這麼會說話,”太後笑吟吟地,抬手在鬢邊一拂,“最近得了個保養的方子,覺著甚好,對了,便是和玉說的道家良方,改日讓她給你瞧瞧,也給你尋一個補養青春的法子。”

鄭穀笑道:“多謝娘娘。”

說到這裡,太後問道:“聽說和玉……從白天開始就留在了省身精舍,這可是真的?”

鄭穀道:“是,方才奴婢出來的時候,仙長還在伴駕。”

“伴駕,”太後挑眉,然後問道:“皇上真的已經、幸了她?”

鄭穀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三分謹慎笑意:“據奴婢看,是這樣的。皇上仿佛對仙長很是中意。”

太後歎道:“唉,早知道會發生這件事,倒也不稀奇。”

鄭穀便隻垂著頭不做聲。太後卻道:“可是此後該如何料理?讓她還俗,封為妃嬪嗎?”

“這個,皇上並沒有告訴過奴婢什麼。”鄭穀回答。

“嗯,”太後沉吟著,“鄭穀,你雖然才回來,但你的眼力向來毒辣,看人是最準的,你說,這個和玉,是何許人也?人品怎麼樣?”

鄭穀說道:“這位仙長,瞧著倒像是個秉性純良的人,聽說她俗家還是高閣老府中,出身也算是高貴了。”

太後笑了笑:“隻可惜,她不像是個能給宮內帶來福分的人,你大概還不清楚,自從她進了宮後,這宮內死了多少人,發生了多少事,就連太子、皇後……也跟她脫不了關係。”

鄭穀流露出詫異的表情:“娘娘是說……”

太後卻並沒有明著說什麼,隻是淡淡地說道:“皇上若把她當作個新鮮的玩意兒,貪玩似的玩上幾天,那也就罷了。皇上的心性,哀家其實還是很相信的,他從不會做什麼亂情亂性之事,一貫從大局考量。”

鄭穀說道:“娘娘說的很是,皇上從來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太後笑了笑:“可知你回來了,哀家心裡高興,先前正愁皇上身邊沒有個真正得力的人,每每想到以前你在的時候,都十分惦記,如今也算是遂了心願,有你在身邊兒,哀家也能多放心些。”說著,兩隻眼睛便彆有深意地看著鄭穀,明明不是問話,卻仿佛像是在等待著鄭穀的回答。

鄭穀自也了然,他知道太後這是在等他的忠心呢。

鄭穀忙站了起身,垂著手說道:“忠心伺候皇上,是奴婢應該的,太後跟皇上乃是母子,母子連心,皇上高興,太後自然也就高興了。”

太後仰頭一笑,這回答雖是滴水不漏,但太後已經聽了出來:鄭穀是忠心的,但首先他是忠心於皇帝。

所以雖然在笑,眼底卻沒什麼笑意。

又過了會兒,太後斂了笑:“皇上叫你回來,是不是還有什麼差事讓你去做?”

鄭穀道:“是有一件事。”

“哦?”

鄭穀回答:“便是當初雲液宮端妃行刺的事。最近皇上查明,原來此事另有內情,好像還跟梧台宮有些牽連,所以讓老奴再細查查看。”

“跟梧台宮有關?”太後皺眉。

鄭穀說道:“是,皇上的意思,是不要驚動,也不要傳揚,隻是皇上顧念著薛端妃,所以想……還她一個清白。”

話音未落,太後一掌拍在旁邊的褥子上:“荒唐,事情都過去多久了,為什麼又翻了出來?若真的跟梧台宮有關,何皇後已經去了,還想怎麼樣,拉她出來鞭屍嗎?”

鄭穀聽太後說的厲害,便忙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太後瞪著他,怒道:“何況,當年薛端妃刺殺皇上,哀家也去了,一切也是在哀家做主下才處決了那小賤人的,皇上記掛舊情,記掛了三年還沒罷休嗎?還是說,是有人故意在皇上麵前挑撥?想要利用這件事,讓皇上來針對哀家啊?”

鄭穀伏在地上:“回娘娘,奴婢雖是才回宮的,但是從皇上小時候便跟隨左右,皇上對太後的孝心,天下無以倫比,皇上怎會因此針對太後?”

太後哼道:“誰知道呢,畢竟兒大不由娘,何況如今他不是得了他最上心的人物了嗎?也許就忘了有這個娘親了。”

鄭穀自然知道太後指的是誰,便道:“太後言重了,若這些話給皇上聽到,皇上必然會十分上心啊。”

太後大不悅:“那他叫重查雲液宮舊事,難道就不怕哀家傷心嗎?”

鄭穀說道:“太後自然知道,皇上是個多情的人,皇上對太後懷有至孝之心,對於昔日的端妃,也懷有掛念之情。皇上如此,不過是想結束對於昔日端妃的掛念,所以,若還了端妃清白,皇上的心結自然放下,從此一了百了而已。皇上從來對太後孝比天大,但知子莫若母,太後應該也會體諒皇上的一片苦心。”

沉默片刻,顏太後道:“鄭穀,真不枉費皇帝悄悄地把你叫了回來,方才的這些話,宮內除了你,隻怕沒有第二個人敢說,且若是第二個人敢在哀家麵前這樣說,哼……”

鄭穀說道:“奴婢彆的上麵還是糊塗,但唯有一點最是清楚,太後跟皇上母子之情是絕對無人撼動的。”

耳畔響起太後的一聲歎息,然後說道:“但願如你所說。既然這樣,那你就放手去做吧。讓皇上高興,最好也讓哀家滿意。”

鄭穀懸著的心寸寸放下:“奴婢明白了。”

太後這才說:“起來吧,彆跪著了。”

此時嬤嬤奉茶上來,太後吃了兩口:“對了,今兒那個蕭西華,無緣無故的跑去養心殿做什麼?”

鄭穀便把先前對皇帝回的那幾句說了。

太後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嬤嬤,那嬤嬤心領神會,便同眾宮女一塊兒悄然而退。

太後淡淡道:“鄭穀,你伺候過先皇,從皇上小時候你就照看著他,是天底下最熟悉皇上的人。”

“奴婢不敢。”

太後垂著眼皮,片刻又道:“你今兒見過那蕭西華了?”

“回娘娘,是撞了一麵。”

太後這才緩緩抬眸,她看著鄭穀道:“你……覺著這道士,長得如何?”

鄭穀抬頭看了太後一眼,躊躇不語。

可兩個人目光對上,太後卻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你有沒有,覺著他長的像是一個人?”

鄭穀咽了口唾沫:“奴婢不敢說。”

太後傾身,緊緊地盯著他道:“你說。他像誰?”

鄭穀喉頭又動了動,才道:“奴婢放肆,瞧著他的眉眼,倒像是年輕些時候的……皇上。”

這話一出,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太後盯著鄭穀,鄭穀卻死死地看著地麵。今天第一次跟蕭西華照麵,就嚇了鄭穀一跳,隻是他沒想到,這麼快,太後就來詢問他這件事了。

鄭穀的心頭略有些亂。

不知過了多久,太後一字一頓地說道:“當年皇帝的元皇後所生的大皇子,假如還活著的話,應該就是這個年紀了吧。”

鄭穀沒辦法回答,重又跪在地上:“太後慎言。”

顏太後盯著他道:“哀家沒說什麼破格的話,當初大皇子才五歲,出城進香路遇山石塌落,事後傾儘人力找尋,屍骨無存,隻當是給野獸所吞沒……”

說起此事,太後痛心疾首:“後來偏生不知哪裡跑來個混賬東西,對皇帝說天家父子相克,皇帝自然是不信的,但是……”

那會兒正嘉還年輕,不太信這些歪理邪說,後來又納了何雅語跟薛翃,後來薛翃先懷了身孕,卻又滑胎,竟還是個男孩子,再往後,雲液宮事發。

從此後皇帝開始對此話深信不疑,故而之前竟不肯再見太子趙暨的麵。

也許正如薛翃所說,有的事情、或流言細語等,皇帝雖然並不篤信,但早就存在了心裡,而經過那許多宛若注定的悲劇後,卻叫正嘉不得不信。

鄭穀道:“娘娘難道覺著……可是這種事,千萬不能輕言啊。”

太後眼圈微微發紅:“哀家如何不知?當年哀家最喜歡那個孩子,疼到了心坎裡去。”

鄭穀也覺傷感:“是啊,大皇子從來也最親近娘娘,又聰明伶俐,無人不愛,娘娘更是疼之入骨的。那次事發後,太後傷心的大病月餘。奴婢也都記得。”

太後轉頭,將眼角的淚漬擦去:“那天哀家無意中見了這蕭西華一麵,無端端就覺著他甚是親切,而且容貌身影也像極了年輕時候的皇帝。但是這宮內又有哪個能容哀家說起這些話,偏巧兒在這時候你回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鄭穀不敢言語,太後說道:“你是皇帝最心腹信任的,哀家也是同樣,此事就交給你幫著哀家掌眼。若是咱們疑心胡思亂想,便悄悄地偃旗息鼓,若真的是僥天之幸,那麼……”她停下來,有些呼吸紊亂。

太後安穩了一下心神,眼中淚光隱隱,喃喃地隻說道:“隻盼老天保佑。”

次日,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從雲液宮的宮牆上爬進殿內。

門口有些許響動,殿內的人緩緩抬眸。

等候了一夜的蕭西華望著從門口走進來的那道影子,他慢慢地站起身。沒有了昨日的張皇失措,驚怒衝動,原本清澈湛明的眼睛裡透出的,是有些微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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