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祝大小姐和宜臻小崽子之間的交鋒,身為話題主角的衛珩並不十分清楚。

宜臻小崽子藏好了新夥伴送的玩具沒被五姐姐發現,卻被自己的雙胎兄長給無意間瞄到了,兩隻相貌幾乎一模一樣的奶娃娃在院子裡糾纏追鬨,從東麵跌跌撞撞追到西麵,上演了好一出花果山猴嬉記。

但身為罪魁禍首的衛珩,也不是那麼的清楚。

這箱看上去新鮮奇趣的不得了的木質益智玩具,最開始,本就隻是他為了敷衍那個成日裡哭鬨不休,甩也甩不掉的親生妹妹,隨口描述著讓木匠們倒騰出來的。

之所以又複製了一套帶上京,全是出於母親的吩咐。

“到底人家什麼玩意兒沒見過,咱們備的這些年禮,想必祝家也是瞧不太上眼,送些小物件兒給小姑娘解解悶也好。珩兒,此次上京,你可不能再像往常那樣撒潑胡鬨,要端方著些,彆讓祝家瞧低了咱。”

——臨行前,母親是這樣囑咐的。

但對於他和祝家這樁在旁人眼裡“走了大運”,“祖上積了德”的大好婚事,衛珩並不十分熱心。

當然,總也不至於任性到要故意毀掉就是了。

畢竟利益聯姻這種事,在千年後的大家族裡,依然不可避免,衛珩在還是京城小太爺的時候,就已經遭遇反抗過一遭了,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想著要自由,要解放,而後經曆幾番沉浮,反倒對這些兒女情長看淡了很多。

左右都要尋一個人共度餘生,倒不如從小找顆資質不那麼差的苗子好好培養,祝家的七姑娘,目前看來居然意外地挺符合要求。

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總比日後忽然上演一出棒打鴛鴦好。

夫妻間相敬如賓,也遠比虐戀情深來的愉快。

更何況這樁婚事,還是衛家老太爺用一條命給換來的。

雖然衛珩是在這副身軀的原靈魂徹底消散之後才機緣巧合被吸進來的,說實話並不欠對方什麼。

但既然是借了這副身軀的殼,才讓自己能夠在這世上繼續活下去,出於做人的一點基本良心,衛小爺自覺還是應該承擔起原主人的因果。

在未婚妻不招人煩的前提下,儘量地把這樁全體衛家人都燒香拜佛戰戰兢兢維護著的婚事給繼續維持下去。

就是他目前要完成的任務。

——雖然很顯然,衛家也不是所有人都對這樁婚事樂見其成。

.....

祝府分派給衛珩父子住的院子在府中東南角。

地處偏僻,遠離街市,離主院更是不近,步行的話,得小一刻鐘才能到。

隻一點,院落旁就是梅林,此刻紅梅正開了,白雪之中點綴著豔麗耀目的數點紅,也是一派好風光。

單看這院子,應是很久沒住人了。

牆角尚有漆皮剝落的痕跡,青石磚麵斑駁不平,屋內的一應擺設也略顯樸素,粗粗一看,甚至還能瞧見前方一個花瓶缺了角,孤零零地立在多寶閣上。

顯得寒磣又敷衍。

倘若是個自尊心稍強些的寒門貧子,怕是已經覺得難堪的不行了罷。

衛珩眼眸輕抬,嘲弄地勾了勾唇,抬腳走進去。

這間院落不大,主屋住的自然是他爹衛成肅,而此刻,觀言正在把箱籠往西廂房搬,那便應是分給自己的住處了。

東廂房雖已收拾好了,屋門卻大敞開著,一位身著桃紅褙子水綠襦裙的年輕婦人正坐在屋門口嗑瓜子兒,小腹隆起,身無大氅,竟也不嫌冷,見著他進來,眉角一挑,漫不經心地打了聲招呼:“喲,我們珩哥兒可算是回來了。”

這位婦人其實長了一副好相貌,單數五官,比之祝府內以美貌著稱的祝四奶奶也不遜色,容長臉麵,細眉桃花眼,唇角似勾非勾,言語間尾調上鉤,自帶一股子風流媚態。

正是衛成肅千嬌百寵非要帶上京來的貴妾白氏。

這位白氏是坊司坊裡頭出身的,去歲中秋行宴,本是被衛成肅的上峰買下,但上峰醉酒興起,轉手就送給了下屬。

上峰所贈,盛情難卻,更何況衛珩的親娘衛夫人,本就是個隻知隱忍順從的軟麵團子。

衛成肅從小被他祖父管的嚴,從未見識過這等小意滋味,因而一時入了迷,上了癮,很是偏寵這位妾室,入府不過三兩月,白氏就有了身孕,被衛成肅巴巴兒地抬為貴妾。

甚至他們上京時,白氏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子了,一路上風餐露宿,水陸顛簸,衛成肅竟也執意要帶著,生怕美人兒離了自己身邊會遭遇什麼不測。

因此,若說衛家有誰是對衛珩這樁親事看不過眼的,便隻有這位心比天高,仗著肚子裡揣一個金蛋便越發跋扈起來的白姨娘了。

哪怕是在進京的路上,這位白姨娘也不止一次陰陽怪氣地挑撥過衛珩父子的關係。

觀言好多次被氣的麵漲耳紅,隻恨不得要上前去動拳頭教訓幾番,衛珩卻不在意的很。

在他的處事原則裡,獅子從不與犬吠,像這種空長了臉蛋腦子卻沒發育好的蠢貨,遲早有一天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衛珩瞧不上她,自然便也不願搭理她,平常她挑十句,衛珩能抬眸回一眼,就已經是心情極好發了善心。

可在這位舞坊出身的白姨娘眼裡,那就是怕了她了,不敢回擊,因而越發仗著身孕肆無忌憚起來。

現下衛珩依舊沒搭理她,尋到母親備好的玩具箱子,便差人去喊了兩個奴役婆子給祝宜臻送去。

祝宜臻的動作很快,婆子出院門不過半刻鐘,就有丫鬟自南麵兒匆匆而來,手裡捧著兩個黃花梨木的匣子,行至院落門口,衝他躬身行禮:“衛公子好,奴婢是七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鬟小鼓,我們姑娘方才收到您的禮了,很是歡喜,說什麼都要把這盒彈珠給您立刻端來,當是回您的禮。還有我們大姑娘,聽說您年前就已進學了,特地差奴婢送來了一方硯。”

衛珩抬眸瞥了眼她手裡的兩個盒子,點點頭,轉瞬便收回視線,語氣很隨意:“嗯,你放著吧。”

小鼓愣了一愣。

今日她沒跟著七姑娘去老太太屋裡用午膳,自然就錯過了衛珩“頂撞”老太太的那一幕。

也沒眼見著自家姑娘鬨著要隨珩哥兒去頑卻蔫蔫兒被趕回來的景象。

對於這位自小和自家姑娘訂了娃娃親的衛公子,她至多有個“窮酸落魄”、“祖上積德”的模糊印象。

她本想著,收到大姑娘和七姑娘送來的禮,這位衛小公子一定會受寵若驚,感激涕零。

就算麵上撐住了不顯,到底才這樣的年紀,肯定也會忍不住要開了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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