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瞧見一個塗著豔麗蔻丹的大肚子婦人坐在院落內嗑瓜子兒說珩哥兒的壞話,就知曉珩哥兒肯定又不在。
宜臻有點兒失望,又有點兒羨慕。
她覺得珩哥兒怎麼可以天天出府去頑兒呢,他爹爹娘親姐姐都不管他的麼,那可真好呀。
自己就在府內溜達溜達,娘親都要罰她三日不許吃糖呢。
......
罰雖是這樣罰了。
但小姑娘依舊堅持不懈地往自己的新夥伴那兒跑。
這天,她用了午膳,偷偷往小荷包內塞了幾顆蜜棗,就滾到床上,雙手乖巧地放在肚子上說要午歇。
橘堇幫她捏好被角:“姑娘您好好歇息著,奴婢就在外間做針線,半個時辰後奴婢來喊您。”
宜臻搖搖頭,神情嚴肅:“我今日要歇息的久一些,你一個時辰後再來喊我罷。”
“姑娘,午歇睡久了,晚上就該睡不著了,要不咱們就睡半個時辰,晚間再早點歇息可好?”
“可是早晨的時候我問了娘親,她許我睡好久的。”
對於才滿三周歲不久的祝宜臻來說,這已經是她小腦瓜子能想到的最精心最周備的出逃計劃了——
先是早晨起來,給母親請安時,裝作昨夜沒睡足困意濃重的樣子,央求娘親允許自己午覺時睡的久些。
左右她如今還不用上學,不過是多睡些覺,祝二太太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而後坐在炭火燒足的屋內,乖巧地玩著自己的積木,沒有要糖吃,也不打攪亭鈺背書,反而還給娘親踩了背,給長姐端了茶水,很乖很乖。
再便是用午膳時,趁伺候的丫鬟們不注意,偷偷把裝蜜棗子的罐子打開,塞了幾顆到自己的小荷包裡,打算藏做送給珩哥兒的禮物。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趁著橘堇在外間做針線,奶娘去小廚房給她熬小湯,小鼓借著難得的大晴日,帶著底下的丫鬟們曬製衣被和皮毛的當口,偷偷從床上爬了下來,又爬上桌案,從窗戶口溜出了院子。
也不知今個兒是個什麼好日子,她一路上居然行進的十分順利。
借著身子小,走走停停,偶爾拙劣地藏在草木後邊兒,竟沒被一個丫鬟小廝們瞧見。
但也是因了人小,步子邁的也小,等到小姑娘終於跋山涉水來到衛珩住的寄春居時,已經是小半時辰之後了。
寄春居的院門大敞開著,攀著院門偷偷往裡瞧,隻見庭院內空空落落,除了散落在地的紅梅花瓣,什麼也沒有。
正在這時,東廂房內忽然傳來瓷瓶碎裂的動靜,而後是一個女人尖利的嗓音:“作死啊,你個小賤蹄子,讓你遞杯茶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伺候姨娘我很不情願是不是?不如今夜我便稟明老爺,早早把你發賣出去,也算是稱了你的心!”
不過片刻,屋內就響起丫鬟哭泣求饒的聲音,頭磕的嘭嘭響,很是可憐。
但由始至終,西廂房都一片沉寂,門窗緊閉,半絲動靜也無。
啊。
珩哥兒又是不在了。
祝宜臻攥著懷裡的小荷包,惆悵非常,小臉幾乎都要耷拉到胸口。
就在她失望透頂,決定要把這幾顆偷出來的蜜棗給自己吃掉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又有點兒陌生的嗓音:“七姑娘?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還帶著不易察覺的訝異和困惑。
宜臻扭過頭去。
就在她身後不過五六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相貌精致的小少年,懷裡還抱著一隻漂亮的不得了的小白貓。
在少年後邊,跟著兩個小廝,每人手中都提著好幾個木匣子和油紙包,見著了她,都顯得很震驚,反應了片刻才躬身行禮:“七、七姑娘好。”
宜臻認得他們手裡的油紙包,因為上頭印的是老李記糕點鋪子的標誌。
他們家的金乳酥味道尤其好,還有五福餅、梅子凍糕、芸豆卷兒......宜臻在外祖家吃過一次後,便一直念念不忘。
但母親一月裡頭隻許她吃三次外食,老李記的生意又十分鼎盛,每日天還未大亮,鋪前便占滿了人,並非底下人一去就能排到的。
宜臻一月裡能湊上一回,便已經讓她很得意了。
現下忽然瞧見了這麼多老李記的油紙包,雖然還不知裡頭包著的究竟是什麼,但小姑娘的視線已經徹底黏在了上頭。
與此同時,衛珩自然也看清了眼前矮滾滾的小團子。
蹲在小台階上,身量還夠不到院門上的銅環,頭發紮成兩個小髻,但顯然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身上衣著也單薄,連外衫都未披,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觀言手裡的糕點。
好半晌,她才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仰起頭,衝他咧出兩顆小梨渦,還伸出手來,給他看掌心裡躺著的一個皺巴巴的小荷包。
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年歲尚幼本就口齒不清,小姑娘笑容燦爛,嗓音稚嫩,邀功似的把手努力舉到他麵前,問:“珩哥兒,你次甜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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