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10099 字 7個月前

今日雖是臘月裡頭難得的晴日,天氣卻並不十分暖和。

簷上的積雪還未化乾淨,不遠處的林子裡霧凇滿目,猶如千百條倒掛的銀枝,在日頭底下晶瑩剔透,構成一幅很是動人的霜雪晴日景。

然而京城裡頭的冬日,風向來大的很,夾雜著從簷角刮下的碎雪渣,呼嘯過耳側,連臉頰都被吹得臘紅。

更何況小姑娘皮嫩,衣衫單薄,站直了也是矮小又軟軟的一團,在瑟瑟的寒風中更顯可憐,張口間,霧氣便浮到半空,糊了她半麵。

這樣嚴寒的天氣,也不知照看她的丫鬟是如何的玩忽職守,竟然就放任她這樣出門了。

不,根本也瞧不見丫鬟。

獨小團子一人孤零零地倚站在院門邊上,眼眸懵懂,乖巧又好奇,仿佛一隻被人丟棄在這兒的幼崽。

衛珩抬腳走了過去,在她麵前站定。

而後垂眸瞅著她,語氣漫不經心的:“你怎麼一個人到這兒來了?伺候你的丫鬟呢,可要我幫你尋?”

宜臻轉了轉眼珠子,不肯正麵答他的話,反而把小手掌抬得更高了些,奶音軟糯:“我是來給你送甜棗子次的哩。”

衛珩望向她掌心的那個荷包。

桃形的一隻小旁囊,繡著祥雲和五蝠,樣式雖簡單,繡工卻十分精巧,針線細密,小角處還特意包了幾層湘妃色蟬翼紗,可見是花了大心思的。

然而此刻,整個荷包都已經它的主人攥成皺巴巴一團。

幾顆蜜餞棗子散落在荷包口,許是藏得久了,糖色都粘在繡布和掌心上,景象簡直狼藉的很。

若是從前的衛珩,必定是嫌棄黏膩惡心的,多瞅一眼也不願。

但這會子瞧著小姑娘巴巴的眼神和期待的麵色,那一雙小手舉得老高,隻恨不得墊腳尖湊到他唇畔的殷勤模樣,他麵不改色地伸出手,把幾顆蜜餞從荷包內倒出來,裝進觀言背著的小木匣裡,緩緩道:“多謝你,這蜜餞瞧著就曉得味道肯定好得很,我先儲著,等實在忍不了了再嘗。”

祝宜臻因自己送的禮得了珩哥兒的意而覺得十分歡喜。

她咧開嘴,兩條疏淡的眉毛就彎成月牙兒,連稚氣的小嗓子都是甜的:“我還有好多好多呢,你快些吃,吃完了,我再拿來給你。”

她說這話時,正好一陣北風吹過,小姑娘吸吸鼻子,臉頰兒已經凍的發紅,卻眸亮如星,猶不知冷。

到底,衛珩還是看不過眼,把她領進了屋內,打了盆水給她洗手。

而後一邊使著底下人去燒碳,一邊吩咐觀言開了箱籠,翻出一件厚錦鑲銀鼠皮披風,裹在了衣衫單薄的小團子身上。

倒也不是衛珩心好或是殷勤,全是因為祝府分到他們院內的炭火品質太差,基本都是比次一等再次一等的銀炭,起熱慢,煙也大,燒起來若是不通風,他怕自己等不到大展宏圖便要一氧化碳中毒喪命。

但若是敞開了窗通風,北風呼嘯,又怕祝宜臻這弱小的身子骨實在熬不住。

衛小少爺琢磨片刻,終於還是舍出了自己衣箱裡唯一沒上過身的銀貂裘。

銀貂裘本就珍貴非常,更何況宜臻身上這件,皮毛光滑柔順,通體找不出一根雜毛,裹了沒一會兒,身上便出現融融暖意,可知是難得的上品。

若是祝二老爺、祝二太太,又或者是祝家大姑娘在這兒,都能發覺這其中的不對勁,免不了要疑心,為何衛珩一介七品小官之子,竟能拿出這麼一件明顯不合製的大氅。

可祝宜臻,一個三歲多點兒的懵懂小奶團子,什麼都不曉得,隻知道要吃要頑兒,從頭至尾,整副心思都放在了觀言和平譽手裡頭的油紙包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因了府上有個愛攀愛比,什麼好東西都要攬到自己懷裡的五姑娘,年幼的宜臻在她身上吃了不少虧,掉了不知多少顆金豆豆,是以祝二太太日日裡耳提麵命地囑咐她要看好自己個兒的物件,也不許擅自要人家的東西。

宜臻記得牢牢的,此刻哪怕心裡頭再想要,也隻用眼睛瞅一瞅,不敢張口討。

可對於衛珩來說,一個三歲小孩兒的心思真是不用猜也能一眼瞧出來。

他揚揚眉,吩咐人去拿了碗筷,把油紙包和木匣裡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分裝好,擺了一大桌子,整整齊齊地安置在小姑娘的身前。

還給了她一個小木勺和小木碗。

“你在這屋子裡暫且待一會兒,我已經差人去竹籬居知會你的丫鬟了,想來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人來接你了。”

白團子握著小木勺,轉了下眼珠子。

“竹籬居離這兒算不得近,她們怕是找你找的有些忙慌,下次可再不要這樣一個人偷跑出來了,萬一走偏了一時半會兒尋不回去,就算不丟,受了凍發起熱來,也有你好受的。”

雖然小姑娘機靈地閉著嘴眨著眼睛不肯說,但衛珩瞧見她這樣子,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這團子定是趁底下人不注意偷溜出來的。

也不知道這麼大冷的天兒,怎麼就跑了老遠的地兒到這裡來。

要不是正巧撞上了自己回府,她再跌跌撞撞邁著小腿跑回去,再受小半時辰的凍,便真是要發起熱來了。

祝宜臻一手握著木勺子,一手抱著小碗,眼睛眨啊眨的,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彎彎眉,唇畔陷下去兩個窩兒,笑的無辜又無邪。

越是心智成熟的人,越拿這笑麵團小人兒沒法子。

衛珩揉揉眉心,把一碟子五香芋頭糕放到她麵前:“喏,吃罷。”

......

衛珩今日上街,確實是買回來不少東西的。

糕酥點心就不說了,金乳酥,五福餅、梅子凍糕、芸豆卷兒......反正宜臻想吃的,就沒有在桌麵上瞧不見的。

其餘還有一匣子煙花炮竹,一匣子話本,一匣子琉璃簪子,甚至還買了好幾副葉子牌,滿滿當當塞了半櫃子,於是不得不又把前幾日買來的糕點都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給小奶團當零嘴兒。

宜臻抱著木勺吃的滿嘴渣子,很努力地啃,但她人小,啃了半天也沒完一塊切開的五福餅,隻能眼看著桌子上的糕點愈來愈多,簡直是越吃越著急。

衛珩買這些東西時毫不手軟,也不挑,幾乎是看見一個鋪麵,進去撿了就讓觀言結賬,儼然一個不把銀錢放在眼裡的小紈絝。

但買了之後,他又隻是隨手丟在櫃子裡,興致缺缺,動也懶得去動一下。

在平譽眼裡,衛小少爺這幾日的“遊蕩”和“采買”,不過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孩童,乍一下到了繁華地,忍不住想包攬所有新奇之物的幼稚之舉罷了。

而孩童到底心性跳脫,容易見異思遷,他撿的通常又隻是些普通玩意兒,自然玩過便厭,不一會兒便要尋更新更好的。

唯有一點讓人不解,那便是衛珩一個七歲稚童,身上的可支配銀錢未免也太多了些。

哪怕就連尚書府這樣的人家,主子們每月的月例銀子都是有定額的,姑娘們買小些胭脂水粉,釵環首飾,少爺們挑幾支筆,撿一二兩墨,公賬上的月例銀子就用的差不多了。

總角年紀的少爺,都是不許額外向賬房支銀子的,姑娘們便更不用說,日常裡大多的花銷,實際上都是靠親娘老子的補貼。

可瞧瞧這位衛小少爺,一日裡有半日都在四處采買,甚至不拘好壞,看的順眼便去結賬,有時逛一天下來隻花小半兩銀子,有時隨手一支狼毫筆便散出去幾十兩,那錢袋仿佛無底洞似的,怎麼花也花不完。

倒是讓人不得不感歎衛家人對嫡長子的寵溺和大方,這本錢,下的也太狠了些。

平譽當然不知曉,衛小少爺滿兜的銀錢,和衛家全然無關,全都是他自己賺來的。

連衛成肅這個當爹的,都對兒子的“家底”眼熱不已,隻是礙於夫人娘家勢大,哪怕再不忿,也不敢多加乾涉。

至於怎麼賺來的,當然不可能是去當街叫賣。

也不可能還未到始齔的年紀便開始搞什麼高科技發明創造。

用衛珩自己的話來說,隻是源於“一場高瞻遠睹的投資”。

大前年,衛珩剛滿三周歲,和如今的祝宜臻差不多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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