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是可惜了。
宜臻沒瞧見莊婆子臉上的可憐和惋惜,就算瞧見了也不會放在心頭。
她帶著小棗徑直進了府,往母親的院中去,至於一路上遇見的丫鬟婆子會不會向自己主子稟報,又會如何稟報,她並不在意。
碧汀堂離冬角門也就半刻鐘的距離,約莫是天子的調令實在下的急,院內這會子亂糟糟的,滿是散開的箱籠和疾走的丫鬟婆,祝四太太也在,不曉得和母親在說什麼,但可以瞧出母親臉上的神情是極陰沉的。
“夕夕?”
碧汀堂正院屋前,祝二太太震驚地望著步入院內的女兒,拿手指著她,渾身發顫,“你,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祝四太太瞧見宜臻,也是一愣,而後拿帕子掩了麵,藏住唇邊的笑意,矯揉造作地歎道:“這孩子,怕是聽到她父親的事兒,心裡頭擔心,急急地趕了回來呢。二嫂,你也莫太傷情,不管如何,如今二哥平平安安的,一家子還能團聚,就是最大的福分了,黎州雖偏僻了些,到底還有亭鈺和宜臻這兩個懂事孩子陪著你呢。”
“你給我住嘴!”
這麼些年,祝四太太沒少在口舌上拈酸吃醋挑紛爭,卻從沒有一次讓祝二太太發這樣大的火,她的眼底仿佛凝了寒霜,疾言厲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我告訴你,二房再如何,也沒有你這個庶子媳在這裡挑舌說嘴的份兒!”
這話實在不留情麵,祝四太太怔在原地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麵紅耳赤地一甩帕子,道:“我好心寬慰人,竟還被當做驢肝肺了!既然二嫂這樣看我,我又何必在這裡拿熱臉貼冷屁股,左右被貶謫的也不是我家老爺。”
臨走前,她還是氣不過,丟下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祝家好容易掙下的一個爵位,如今生生被二哥作沒了,與其在這裡與我過不去,二嫂倒不如想想要如何跟祝家的列祖列宗交代罷!”
祝二太太被她這一番話激的肝疼,麵色鐵青,胸口上下起伏,但到底因為有更要緊的事兒在,沒跟她多計較,而是轉過頭,氣急敗壞地把女兒拉到一邊,質問道:“你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是派了人去讓你彆回府嗎!你怎麼反而急匆匆地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如今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
少女垂下眼眸,“就是知道了,我才回府的。”
“你還有臉說!”
祝二太太已經氣得沒邊兒了,“你知不知曉黎州是個什麼地方?那就在南疆邊上!你知不知道酆王是個什麼人......”
“母親,您說的一切,我都知道,甚至比您更清楚。”
宜臻打斷她,語氣又輕又平靜,“可即便是如今我想儘法子藏在了彆莊內,又怎麼樣呢?我總也不能在京郊過一輩子。日後你們啟程去了黎州,天高皇帝遠,祖母一樣有辦法把我送過去。母親,您自己心裡頭也明白,隻要祖母想,我怎樣也躲不過的。”
祝二太太心頭一顫,後頭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讓女兒躲在京郊,本就是想不到辦法中的辦法,她自己也清楚,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日後她與老爺去了黎州,就留夕夕一個在京裡頭,還不是任打任罵,鞭長莫及。
隻不過還留一絲僥幸罷了。
“要不然,把你送去你外祖家,揚州雖比不得京城,好歹也是繁華之地,你外祖母又一貫愛你的很......”
“天子下了調令,我本就該隨父親往黎州去的。若是留在京城,由祖母教養,尚還說得過去,要真是久居外祖家,再被有心人翻出來,輕易就可扣上一個不尊聖旨的罪名,到時候又參父親一本。去揚州,我倒還不如隨你們往黎州去。”
“......”
祝二太太沉默下去,好久都沒再說話。
片刻後,她問:“你是如何知曉這事兒的?是老太太派人去接你了?還是你大伯母?上午才傳出來的消息,他們手腳倒真是快!平日裡瞧著不聲不響的,一個老封君一個笑麵佛,還真以為她們是什麼好的,結果在這關頭露出狼尾巴了......”
“母親!”
宜臻蹙眉喝止她,“你胡說些什麼呢。”
還在院子裡頭,非議長輩的話就這麼大喇喇地喊了出來,母親也真是氣糊塗了。
“咱們進屋說罷。”
她扶過母親的胳膊,“趁這會子祖母還沒派人來請,我還有好些話要告訴你呢。”
-
“你說什麼?!”
東廂房內,祝二太太隻差沒把手裡的茶杯砸了,瞠目結舌地看著女兒:“你說衛珩?”
“嗯。”
宜臻避開她的視線,“您也知道的,小時候我和衛珩被擄走,刺客其實是衝著昭華郡主去的,衛珩當年救了昭華郡主一命,昭華郡主記著這恩,自然願意出手相幫。隻不過她如今不在京城,便隻能托了惠娘娘寫信。”
那封信,宜臻最終還是拆開看了。
因為並未封口。
並未封口就意味著,衛珩無所謂她看不看,祖母拿到時,定會以為她看過了。
既然這樣,她為何還要老老實實地閉目塞聽。
信是惠妃寫的,信上有惠妃私印,且衛珩既然敢拿出這封信來,就一定不會在這方麵作假。
惠妃在信裡說了,她與寧王妃未出閣時是手帕交,祝五姑娘又於昭華郡主有救命之恩,被寧王妃視若親女,那便也是她親女。她在宮內無法照看,隻能托了老太太多上心些。
信尾處,還特地問了如今祝三老爺外放到何處了,大公子念書如何了。
不長不短的一封信,表達的意思大致便是:留宜臻在京中教養,她可幫祝三老爺調任回京,在祝大少爺的科舉仕途上出些力。
惠妃出身曹國公府,育有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與皇貴妃共掌鳳印,她說的話,有時比皇子還有分量些。
祖母不會不考慮的。
宜臻不能把信給母親看,也無法透露衛珩如今的本事,便隻告訴她,一切都是托了昭華郡主幫忙。
不論是她打聽到消息後留在京城,還是父親免去的牢獄之災,都是昭華郡主出的手。
而歸根結底,都是衛珩幫的忙。
祝二太太蹙著眉:“聖上今日早朝才下的調令,昭華郡主遠在瓊州,如何一日之內便使了惠妃幫忙?”
“調令雖是今日才出的,參朱鞍的折子卻上月就到了聖上的案頭,寧王那樣的本事,想必早就料到了這結果,是以早做準備也正常。”
“......這倒也是。”
祝二太太真是五味陳雜。
她幾日幾番波折,幾塊大石頭沉甸甸壓著,眉頭就沒舒展過,如今知道小女兒不必跟著他們去黎州受苦,心裡頭到底好受了一些。
可一想到這是往日裡最看不上的衛家小少爺幫的忙,又覺得彆扭非常。
半晌,她歎口氣,扶了扶宜臻的鬢角:“如今你父親這般,我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不管這事能不能成,母親都備份大禮好好謝謝他......那衛珩肯這樣幫忙,說不得真是個良配也不一定。”
是啊。
可再是良配又如何呢。
宜臻抱緊了懷裡的木匣子,不聲不響地垂下眼眸。
給她寄果子,寄算題,幫她動了大人脈求人,看著多殷勤多熱心呢。
可是一見麵就訓她,連麵都不肯露。
她都那樣說出了要退親的話,用那樣低的姿態,委曲求全示弱又示好。
按照話本裡寫的,衛郎不願意的話,就要掀簾而出,淚水漣漣道:你把我當做何人了?我衛珩從不做背信棄義之事,這婚,我便是死也不會與你退的。
但是也沒有。
哎,是良配。
隻說不定不是她的良配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晚了這麼久。
昨天晚上停電了,抱著電腦去樓下便利店枯坐到四點,由於噩夢般的蚊子大軍,隻寫出了幾百個字,早上七點又要起來上班,我真的好努力在補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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