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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宜臻蔫蔫地垂下眼眸:“我知曉了,你下去歇息罷,我這裡不需要人伺候了。”
那她總不能也把命賣給衛珩罷。
總不能也去伺候衛珩為他赴湯蹈火罷。
倘若衛珩叫她即刻去死,她肯定也是不甘願的呀。
倘若衛珩也遇上個什麼難事恰好需要她幫忙就好了。
她一定會竭儘全力在所不辭的。
“姑娘。”
剛合上的門忽然被扣響,屋門外傳來大丫鬟紅黛略顯驚慌的嗓音,“姑娘您睡了嗎?”
宜臻挑了挑眉:“進來吧。”
紅黛是幾個大丫鬟裡性子最沉穩的一個,能讓她慌成這樣的,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果然,還不等宜臻問,她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姑娘,衛公子派人來請您。”
少女微微一怔:“哪個衛工子?”
“衛珩少爺,他派了人來傳信,說是有急事相求,希望您能隨他出府一趟。”
“這樣急的事?是什麼?”
“傳信的人沒說,隻說著急的很。”
“傳信的人在哪兒?”
“......就在院子裡。”
衛珩派來傳信的人是平譽,估計也是念及宜臻下午剛在軒雅居見過他,比較有可信度和說服力。
平譽趕路趕的滿頭大汗,也不知是怎麼混進的府裡,一見到宜臻出來就在院子裡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說有實在著急的事兒,希望五姑娘能隨他走一趟。
這個時辰,幾乎已經是醜時了,讓一個還未出閣的閨閣少女出府去見自己的未婚夫,簡直是荒唐至極的請求。
是個有腦子的姑娘都不可能答應的。
而祝宜臻恰好又是非常有腦子的那種姑娘。
所以她當然......答應了。
不知什麼原因,沒帶大丫鬟紅黛,反而帶了小棗。
換了身衣衫做男公子打扮,繞過平譽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迷暈的看門婆子,從角門處悄悄出了府,踩上馬車,疾駛向皇城西邊的水月寺。
水月寺是一座尼姑庵,坐落在白雲山腳,寺廟不大,往來也無多少香客,平日裡清淨的很。
若不是因宜臻的大伯娘十分信佛,在京城許多寺廟都捐過香火錢,她也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座尼姑庵。
可即便是她再見多識廣,她也完全不知曉,這水月寺裡,居然住著衛珩的母親!
先不說衛珩的母親為何會在京城,她記得三年前,衛家的母就因病去世了,當時母親還讓她寫了封吊唁信去,也因為守孝,衛珩正巧錯過了當年的秋闈,得再等三年。
那這水月寺裡,住著的又是衛珩的哪個母親?
“沒有旁目前,就是少爺的親母。”
平譽在前方引著路,腳步急促,還喘著氣,“祝姑娘,這事兒來的突然,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可夫人現下身子有些不好,臨去前最後的心願便是想見您一麵,少爺這才命奴才急急地請了您來......少爺,祝姑娘到了。”
宜臻一直盯著路,沒注意前方的情形,因平譽陡然止住的腳步也連忙停下,且方才走的急,驟停之下差點沒摔了。
“你回來了正好,把這藥煎了。”
前方傳來一個極熟悉的嗓音,清清淡淡的,還帶幾分倦意,“剪了後彆忘了把藥渣處理好,莫留在寺裡。”
平譽應了聲是,立即小跑著到院子裡,拾柴生起火來。
把宜臻丟在腦後不管了。
還是他主子偏過身來,自己問道:“哪個是宜臻?”
少女下意識抬起頭,椎帽前的紗被夜風拂起好幾道浮紋。
因隔著椎帽,眼前的景象影影綽綽看不太清晰,隻能望見一個高大頎長的玄衣身影。
“對不住了五姑娘,這麼晚把你請出來。”
他的目光落向這邊,語氣聽不出半分波瀾,“隻是母親十分想見你,生為人子,實在做不到無視她臨終前最後的願望。”
明明隻比亭鈺大了兩歲,應是還在變嗓的年紀,嗓音卻沉沉的,聽不出半分少年氣。
和下午在軒雅居裡聽見的聲音一模一樣。
宜臻頓了頓:“可是令堂,不是三年前就......”
“具體的事兒我之後再與你細說。”
對方朝她伸出手,“你先與我來,我母親,可能等不了多久了。”
若不是腳下有水灘,她定會拒絕這隻手。
隻是,少女沉默半刻,很快就搭住他的手臂,穩穩地邁過腳下的水灘。
夜風朝麵吹來,椎帽糊在臉上,裹住口鼻,宜臻覺得,自己從對麵看,樣子一定醜的很。
更何況此刻,衛珩離她不過半尺多的距離。
也不曉得那一刻心裡頭究竟是怎麼想的,她竟莫名賭了氣,抬起手直接揭開了麵前的紗罩。
所有的影影綽綽都變成了耳聰目明。
......
宜臻曾經想過無數次衛珩如今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與幼年時那個精致昳麗又不愛笑的小哥哥究竟會有多大區彆。
現在看來,也沒有很大區彆。
隻是相貌變得更有棱角了些,在月色裡輪廓分明,眸色很深,仿佛藏了一汪深潭,可視線落在她眼底,自上往下,是她從未在旁人身上見到過的寥落和寡淡。
仿佛和看一件物品沒有任何區彆。
果然。
她垂下眼眸,邁腿步入屋內,不知為何竟然莫名有些委屈。
果然不是她的雞蛋羹和木頭鴨小哥哥了。
就如大姐姐所言的,男人說變就變了。
你再怎樣尋也尋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