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20646 字 7個月前

她張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

隻是腦子裡因為衛珩的回答已經亂成了一鍋漿糊,實在找不出一根清楚明白的線來。

“衛珩小兒,你可叫我好等!”

——正好這時,樓上傳來一個豪爽的大笑聲。

宜臻一抬頭,就看見季連赫正趴在欄杆處,衝他們招著手,“酒都熱了第二回了,你們總算是來了,快上來,我們方才說到了太子的這次變法,衛珩,你懂得多,你來與我們說說!”

原本凝滯的氛圍總算是解開了。

小姑娘又失落,又仿佛鬆了一口氣。

上樓時,她正盯著腳底板下的台階瞅,心思有一搭沒一搭地放在衛珩與季連赫的談話上,忽然就感到耳畔遊過一絲溫熱又熟悉的氣息。

“宜臻,你方才能與我這樣直接說,我覺得很高興。日後你若有什麼不懂的,想要知道的,自己或是旁人臆測並不確定的,都可來直接問我。我若是能答你三句,絕不會隻說兩句半。”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腦子轉得快,有時候我未必知道你心裡頭在想些什麼,若是我誤會了你,或是你誤解了我,平白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對誰都是得不償失。”

這是宜臻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衛珩叨叨絮絮,在一個問題上與她說了這麼多話。

她竟然覺得有點兒歡喜。

小姑娘抬起一隻眼皮,瞅他:“那我方才那樣問,你不會覺著無禮的很,一點兒都不像個姑娘家嗎?我祖母若是在的話,聽到我與你說那些話,說不準都要那棍棒打死我了。”

“那是你祖母。”

少年眼神淡卻很認真,“我與你祖母不一樣。我希望你想說什麼都能告訴我,不論你問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寂靜了一會兒。

“好,我記住了。”

也許是自小和衛珩通信的緣故。

宜臻小姑娘的三觀已經逐漸被這隻後世來的妖怪給染指了,變得和這時代的許多人都有些不一樣。

在衛珩眼裡,自己幾乎可以像男子一樣活。

想外出就外出,想說話就說話,想看話本就看話本,甚至活的要比許多男子還恣意。

這是宜臻最中意衛珩的一點。

——衛珩尊重她。

......

宜臻隨著衛珩一塊兒上了樓,掀開簾帳,聞見了裡頭的酒香與煙火。

這是許多年前,她被人捉走的地方。

如今拆了外間與裡間的隔牆,在中央擺了隻寬大的矮幾,上頭架著兩隻小銅鍋,炭火還在鍋底下燒著,一鍋紅湯一鍋白湯,咕嚕嚕冒著熱氣,矮幾四周擺滿了裝著各式菜樣的盤碟。

這是衛珩自己改良的古董羹吃法,湯料也都是他家的廚師一次次調出來的,味道極好,又能自己選菜料和蘸醬。

一個人吃時或許沒意思,但人一多了,每每吃古董羹,都能吃的極開心。

隻是這湯料畢竟是衛珩自己弄出來的獨門方子,給了宜臻,還是理所當然,給季連赫,那就真是看在朋友的交情上了,季連赫並不願把這方子外傳。

自從給四皇子嘗過一回而對方就成了甩不掉的牛皮膏藥之後,季連赫就再也沒有邀外人吃過古董羹。

今日難得擺上一桌,又都是久未謀麵的老朋友,季連赫這小子開席不過半刻,就已經喝上了頭。

他幼時就是一個長相虎虎的凶小孩,如今長大了,越發膀大腰粗起來,任憑衛珩嘲笑了他千百遍,也不肯剃他那一嘴的胡子,十幾二十的青年人,生生把自己給折騰成了一個中年大漢。

與他不認識的人,必定會覺得他是個凶狠難說話的刺頭兒。

隻有宜臻這些了解熟悉他的,才曉得這家夥隻是外表凶,內裡其實憨傻的很,這麼些年,不知道被衛珩騙了多少回,但下一回,依然半信半疑地湊上去,被衛珩繞的暈頭轉向。

也多虧了衛珩對他沒存壞心,不然他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宜臻走過去時,季連赫順手就遞了一個小木碗給她,還有一隻木勺。

還有一條小棉巾。

“我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季連赫。”

宜臻把這些東西扔回去,怒目而視,“你不用每次都拿這些東西來故意激我。”

這確實是有緣故的。

主要是幼年時,季連赫第一次見祝宜臻時,衛珩照顧她的場景在他心裡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他小時候一直鬨不明白,明明是他先認得衛珩做兄弟,憑什麼衛珩對祝宜臻總比對他好些。

他送他重金買下的古劍長刀,他蹙著眉問他腦殼兒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祝宜臻流著口水要吃糕,他就給拿碗拿勺。

這件事兒,讓季連赫忿了許多年,至今仍然要與祝宜臻爭鋒相對。

若不是他心裡頭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祝宜臻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對衛珩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還是一旁的燕瑛華給她拿了碗筷,笑道:“姐姐許久沒見你了,衛珩今日與我說時,我還不信,沒想到如今,你真長的這般高了。”

小姑娘有些好奇:“他與你說我了嗎?”

“是啊,他說你如今已經長得十分高了,也極會說話,是個十分機靈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和一般的姑娘比,宜臻確實是個高個子,確實會說話,也機靈也漂亮。

隻是她才不信衛珩這樣的人,會說出這種話,癟癟嘴,隻當燕瑛華是在哄她的。

不過她倒也沒多追究,接過碗筷,伸手自己下了幾片肉,便和燕瑛華說起旁的事兒來。

燕瑛華是宜臻的義姐。

——她自己認的。

沒有經過父母長輩的同意,也沒有向外公開稱道,隻私底下和宜臻過了禮。

且這幾年,她確實就像個姐姐一般,噓寒問暖,替宜臻謀劃著這樣那樣的事兒。

宜臻的書畫老師,便是燕瑛華替她尋的。

她老師鬆韞玉,當年也是大家出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年輕時,也是冠蓋滿京華的人物,隻不過後來嫁了人,夫家漸漸沒落了,她又不願回娘家受人白眼,便一個人帶著她丈夫的遺腹子過活。

當時正好,衛珩嫌棄祝府給宜臻找的夫子太沒水準,便給燕瑛華寫了信,托她替宜臻尋個靠譜的女先生。

燕瑛華就推薦了鬆先生。

鬆先生品性堅韌,又開明,教宜臻的不僅僅隻是書畫而已。

是她告訴宜臻,若是日後要嫁與衛珩,必定要早些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不必為了私通信件而感到害羞,反而要多寫才是。

也是她告訴宜臻,身為女兒家,這世間已經給了太多的鐐銬和拘束,所以自己更要活的瀟灑自在,才不枉來此世間一遭。

鬆先生雖然早年喪父,孤身一人帶著兒子,免不得要忍受許多非議和猜疑,卻從來沒有因為這些不善的言論移了心誌,反而活的極開闊,極灑脫。

所以這也是為何,幾乎滿京城的閨閣少女都羨豔祝亭霜,滿京城的少年們,連太子都為祝亭霜的風姿所折服,覺得她心胸謀略堪比男子,極不流俗。

唯獨祝宜臻,從來都是對這個二姐姐淡淡的,還有些看不太上眼。

因為她的短短十幾載的人生裡,見過的比祝亭霜更驚才絕豔的女子太多了。

鬆先生是一個,她義姐燕瑛華是一個,衛珩手底下掌管著清江樓的老鴇厙音韻也是一個。

有時候,正是因為衛珩身旁驚才絕豔的女子太多,她才覺得自己好像也並不那麼起眼。

總是擔心衛珩並不十分歡喜她,隻是為了父母之命才遵守這樁婚事。

“......什麼叫她隻是個女子,女子怎麼了?她又不上陣殺敵,又不拿刀使棒,若論計謀,西突厥那麼多王子,還沒一個比得上她呢。”

“可是韃子......”

“都說了不是韃子,韃子那是京城東北邊兒的,與西突厥可不相乾,虧你還是季連大將軍的兒子,怎麼連北疆的形式也分不清楚。”

季連赫哽了一哽,半晌才鬱悶開口:“以前總是韃子在犯境,哪曉得還沒幾年,連西突厥那群崽子也囂張起來了呢。”

對於活在安穩地帶的平頭百姓,甚至深宅大院裡的婦人姑娘,隻知道讀書的文弱士子,平日裡都是分不清北疆犯境的外族有什麼分彆的。

對於他們來說,北疆就是北疆,不論是東邊還是西邊,都是北疆。犯境的不論是西突厥還是鮮卑,那都是韃子。

宜臻幼時也分不太清,後來她看的遊記多了,又時不時幫著衛珩畫疆域圖,對大宣這些形勢也就逐漸清楚起來。

若是不論朝堂政事,隻論邊疆戰局,“熟讀兵書”的祝亭霜絕對說不過宜臻。

“我不與你爭辯這個,讓衛珩說,他手裡頭不知握著多少情報呢,便是連北邊的突厥,都有一支......”對上少年平淡的視線,季連赫一下止住後半句話,輕咳一聲,含糊道,“總之你與我爭這個,倒不如去問衛珩,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衛珩看不慣宜臻磨磨蹭蹭下肉的動作,抬手接過來,一片片滾了下水,頭也未抬:“如今這個時候,沒必要太關注西突厥的內政,不論是哪個公主哪個王子繼承了汗位,握拳的都不是他們自己,太子有空研究這些,倒不如多看看自己的內政。”

“是啊,所以今日尋你來,就是要與你說說這變法。”

“變法?”

少年嗤笑一聲,“這算得什麼變法?不過改了幾個官位罷了,你見如今朝堂上,有什麼值得稱道的變化沒有?”

“我也說呢,聲勢陣仗鬨得這般大,可該欺壓百姓的還是欺壓百姓,賣官鬻爵的還是賣官鬻爵,天災**他們不管,邊疆動亂他們也不管,心眼子獨獨就放在朝堂那點權利上,這大宣,不亡也得亡了。”

“林呈。”燕瑛華一蹙眉,“禍從口出這話你不曉得嗎?大局還未定,以後彆再讓我從你嘴巴裡聽見這些話。”

“要我說,林呈說的也沒錯,左右這裡都是自己人,誰又會出去胡咧咧不成。太子如今真是越發糊塗了......”

他們爭的正激烈,宜臻聽在耳朵裡,卻悄摸摸皺了鼻子。

但並不是因為季連赫嘴裡糊塗的太子和沒半點用處的變法,而是——

“我想要些辣椒。”

小姑娘拉住少年的衣袖,小小聲地懇求道。

“吃什麼辣椒。”衛珩毫不留情地拉開她的手,“你嘴裡的潰瘍不想好了是不是。”

“已經快好了。”

小姑娘毫不氣餒地繼續拉上他的衣袖,“而且就吃一點點,不會有事的。吃古董羹怎麼能不加辣椒了,這話當初可是你教我的。”

“我沒教你拿命去吃。”

“就是一個潰瘍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兒,怎麼就拿命去吃了......衛珩,你這是極野蠻極不尊重我的行為,你曉得嗎?”

衛珩把調好的醬料碟遞給她,語氣淡淡:“你小時候不肯喝羊奶,是我非逼著你喝,你也罵我野蠻,但是你如今長的這般高,你告訴我,是多虧了誰?”

“......”

“你不肯做算題,不願意跟著武師傅紮馬步,是我逼著你做,你寫了小半年的信說我不尊重你,但是你後來管著幾十間鋪麵,攢了許多錢,一次也沒被你那人高馬大的三姐姐欺負過,你告訴我,是多虧了誰?”

“......”

“辣椒什麼時候都可以吃,你非得不惜命。所以我得看著你,免得你這小孩心裡頭沒點分寸,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明白嗎?”

“......”

宜臻靜靜地盤腿坐在蒲團上,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我覺得你這樣很沒道理。”

好半晌,她終於開口了,嗓音裡還帶一點不服氣,“你就是在翻舊賬,逼著我聽你的,你這樣,和那些橫征暴斂的士大夫有何區彆?”

“祝宜臻,就為了一碟子辣椒,你要這樣與我吵是不是?”

“我沒有要與你吵。”小姑娘倔強地抬起頭,“是你要與我吵。”

“我吃不吃,是我自己的事兒,你可以勸我,但不能就這樣拿了我的碟子,替我做了決定,還不讓我反駁你。你這就是□□,是不尊重我的選擇自由,這些都是你跟我說的,現在你自己反而做不到了,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

是。

是他的錯。

一向能言善辯一句話就能把人噎死的衛珩在此刻竟然無言以對。

他忽然開始有些後悔起來,他究竟為什麼閒著沒事要去做一個思想家,給祝宜臻這小崽子講什麼自由□□與科學發展觀。

甚至這辣椒,還是他養的船隊去外麵弄來的種子,花費了好些時間,一點一點種植起來的,當初,就不該給這吃什麼都能上癮的崽子。

對上小姑娘不羈而固執的眼眸,衛小爺頓了片刻。

而後伸手,把那一整碗辣椒油都放到了她麵前。

“吃。”他冷笑一聲,“你吃。”

小爺掏心掏肺的話不聽。

小爺摸著肺腑的關懷不顧。

好,小爺給你自由,給你民主。

今日小爺就看著你吃,吃完之後疼死也好,疼活也罷,都不要到小爺麵前哭。

一雙嫩白的纖手忽然把辣椒碗推回來。

衛小爺挑了挑眉。

“我不吃了。”

小姑娘眨了下眼睛,極其乖巧,“我想了一下,我還長著潰瘍呢,吃辣椒確實不好。”

“我方才隻是為了和你說明,你那樣的行為是不對的,你既然能聽進去,我就不與你計較了。”

“......”

靜了半瞬。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大笑。

季連赫捧著肚子,連杯盞裡的酒都灑了出去,那笑聲極其囂張。

“祝宜臻,我看太子就該派你去對付西突厥,你連衛珩都能氣死,更何況一個突厥公主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噢。

這兩天太忙了,舟馬勞頓的,就連這章也是忍著剛拔完智齒的疼痛給你們碼的。

唉,我欠了幾章你們記住噢,阿淳有生之年,一定給你們補完。

以及,我看見有小可愛問節奏是不是慢啦。

因為我寫文的習慣是這樣的,我想寫的許多細節,我會很細地寫出來,但是很多瑣碎的“升級過程”,可能就會直接一筆帶過啦。

所以你們就會看見,衛珩小哥哥和宜臻小妹妹談戀愛磨磨蹭蹭的半天還沒娶回家,但事業線仿佛開了掛,一章就得道升仙了。

不過如果你們要是覺得節奏確實太拖遝了希望能加快一些速度的話,都可以像之前一樣在評論裡告訴我,我會斟酌著砍掉一些細綱嗒!

真的真的再次感謝忍受我不穩定更新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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