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祝二太太這樣一想,就頓時平了心,眉眼帶笑地挽著宜臻下了馬車。
她們行至側門處,立馬就有人迎了上來,是禦史家的二媳婦,前年秋天從鄆城那邊兒遠嫁過來,如今也不過是二九的年紀,瞧著和宜臻差不多大。
也不知是年輕麵皮薄,還是祝二太太在黎州名聲太盛,讓她不敢造次,一路上,她都是羞赧的,怯生生的,問一句說一句,聲音細若蚊吟,一點兒也不像個高門世家的媳婦。
到了廳堂門口,趁著人沒注意,祝二太太還小聲警告了宜臻一句:“你日後可千萬不要學成這副樣子,小家子氣的,平白惹了人笑話。”
宜臻乖巧地點頭。
沒有人曉得,她心裡其實正在琢磨著,如何才能終身不嫁,做個單相思的閒散自由人。
......
因為出發前,宜臻還因衣著打扮的事兒,和母親拉鋸了好一陣,所以她們到的其實有些晚了。
步入廳堂時,裡頭已經坐滿了人。
今日,禦史府辦的不僅僅是賞花宴,還是曲水流觴宴。
宜臻記得,幾年前她還在京城時,也赴過那麼一場流觴宴。
場麵更盛大,賓客更富貴,連用來引流水的曲渠,都比眼前這道精致許多。
隻不過那時,她還隻是個不起眼的伯府小姐,坐在角落最尾處,周遭都是認不得的生麵孔,偶爾抬了頭,還能遙遙望見坐在最前方的二姐姐祝亭霜。
而今,她被安排在主桌,還未落座,禦史夫人就親和地衝她招了招手,讓她去她身邊坐。
真是時過境遷,世事變幻,讓人內心五味陳雜。
這樣的境遇差彆,也難怪許多人都向往著權利富貴,期盼著有朝一日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她的未婚夫更有野心一些,他甚至不要一人之下。
他就要至高無上。
“這就是珩哥兒說的那個小宜臻是不是?”
禦史夫人把她招到身側,笑嗬嗬道,“果真跟麵團兒似的,又白淨又軟和,真真叫人愛不過來了。”
禦史夫人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打扮富貴,麵容慈祥,拉著宜臻的手說話兒,親近之意溢於言表。
整個廳堂裡,十之**都是有眼力見的機靈人兒,一瞧禦史夫人這態度,好話自然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宜臻身上堆,隻捧得祝二太太喜笑顏開。
祝宜臻垂下眼眸,麵上羞羞怯怯,似是被眾人的誇讚說的不好意思了。
但其實內心百無聊賴,隻想著快些散了宴,她好回府去把那本遊記給讀完。
然後,天不遂人願,寒暄了好半天後,好容易開了席麵,筷子都還沒拿起,就有丫鬟匆匆掀簾而來,在禦史夫人耳側低語了幾句。
宜臻因為離得近,無意間聽了幾耳朵,但也沒聽太清楚,隻曉得是“一位極了不得的大人”“百忙之中被二公子請來”“和老太太您請個安”。
她收回視線,繼續神遊天外,對這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並不是很感興趣。
但禦史夫人顯然看重的很,嗬嗬一笑,就與眾人分享起這個好消息:“是我家老二,今日下衙時正巧遇上了與他同屆的一位舉子。那舉子是從京城來辦案的,聽說下月尾是我老婆子的生辰,怕趕不及祝壽,就想著今日來請個安,如今,正在門外等著呢。”
都說了,黎州風氣開明,男女之防並不重,所以兩個年輕公子哥兒進到滿是婦孺的內宅廳堂裡,與當家夫人祝壽一事——其實稀疏平常。
禦史夫人話音剛落,就有人笑著符合說還不快些把人請了來,讓他們也瞧瞧京城的世麵、
報信的丫鬟抿唇一笑,行了禮便快步掀簾出去了。
有年輕的婦人調笑道:“這丫頭莫不是瞧上了我們二公子的同窗不成?瞧那急匆匆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趕著去嫁人的呢。”
堂間立馬響起一陣哄笑。
但是喧嘩了不過片刻,這笑聲就夏然而止。
——因為門簾又被掀開了。
率先進來的是一個紫衫青年男子,國字臉,身材高大,抿著的唇和蹙著的眉無一不透著一種肅穆。
正是禦史府的二公子謝建修。
但讓賓客們屏聲靜氣的卻並非謝二公子,而是他身後的那位男子。
有詩雲: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又有詩雲: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如果說,當年杏花春雨,糕香撲鼻,街巷攤麵前,少年靜靜站立,驚豔的隻是祝宜臻一個人。
那麼今日,他在萬眾矚目下緩步踏入堂內,眉目清朗,君子風姿,驚豔的就是滿屋子的閨閣少女。
宜臻坐在主桌,用茶蓋撫平水麵上的茶沫,視線卻一直落在衛珩身上。
眼裡帶幾分猶豫和心虛。
隻不過因為全廳堂的少女們都在偷偷瞧著這陌生的俊朗少年,是以滿室矚目中,她的目光並不十分招搖。
但讓宜臻覺得不可置信的是,麵對自己的注視,衛珩居然沒有給她回過一個眼神。
他規規矩矩給禦史夫人請了安,又隨意寒暄了幾句,就起身打算告辭離開。
仿佛真的隻是過來祝壽走個過場而已。
從頭至尾,他目不斜視,連一個眼神交集也未有,就像壓根兒沒瞧見祝宜臻這個人。
讓祝宜臻有些震驚,又有些氣惱。
她本來就是個心思多,想的深的姑娘,才一會兒的功夫,腦子裡的念頭已經從“他之前為何不願與我說行蹤”到“他是不是已經厭煩我了,想退婚了?”
越想越低落,越想越難過,少女垂下眼眸,連喝茶的興致都沒有了。
她不知曉姑娘家是不是都是這樣的。
方才,半個時辰前,她還在想著,要如何才能與衛珩相忘於江湖,好免了日後更深的仇怨。
結果此時此刻,正主剛出現在眼前,她就開始因為對方的無視和冷落而感到惆悵。
甚至還有些不忿。
有時候,宜臻覺得自己真是個自私的姑娘。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話,對她來說還遠遠不夠,她甚至不願意衛珩多瞧彆的姑娘一眼,與彆的姑娘多說一句話。
思慕,試探,**,勾引。
一點兒都不要有。
若是她的未婚夫,就隻是她一個人的未婚夫。
就像小時候的鎖頭、大熊、木頭鴨一樣。
隻是她一個人的。
就在少女垂眸盯著自己袖口蹙眉沉思之時,耳畔忽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一隻玉佩滾到了她的腳邊。
宜臻很少見到這種樣式的玉佩,彎彎的,如一輪上弦月,中間雕著花葉,鏤空的形狀極為精致。
腦袋上方落下一道陰影。
她抬起眼眸,望見了那張熟悉的俊朗麵容。
“我的玉佩不小心落失了。”
男子立在桌案的那端,語氣平靜,“可否麻煩祝五姑娘幫忙一撿?”
宜臻怔了片刻。
因為太過意外,竟然也忘了回答,下意識就伸手撿起那隻玉佩,仰頭遞給他。
衛珩沒有立即接。
她就開了口,語氣很穩:“喏,衛公子,你的玉佩。”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燈影幢幢,杯盞靜謐,萬眾矚目。
衛公子伸手接過,指尖不經意觸到了她的掌心,劃過一道溫熱的戰栗感。
他揚揚唇,目光清明,語氣極溫柔:“多謝了,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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