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2)

衛宅一整夜燈火通明, 足足折騰了兩三個時辰。

宜臻就倚著桌案, 在偏廳等了兩三個時辰。

在這期間,一直有人進來給她添茶遞水,增設瓜果點心, 還有一瞧裝束就是內院丫鬟的年輕姑娘子們,一個個提著暖爐抱著狐裘進來, 噓寒問暖,體貼備至,生怕她受了寒凍著。

甚至連平譽都來了一趟,說大夫還得醫治好一會兒子, 這樣乾等著怕是熬不住, 問她用不用去廂房歇息片刻。

“祝姑娘放心,石大夫那邊一有動靜,奴才便派人來告知您, 絕不會耽擱一點兒功夫的。”

宜臻搖了搖頭。

半夜私自出府本就不該, 若不是衛珩生死未卜, 一直沒個準信,她也不會在這裡呆這麼久。

更何況這宅院裡頭還有這麼多人眼睜睜看著,倘若她還夜宿外宅, 要是一個不慎傳出去了, 祝家所有姑娘的清譽都得毀個乾淨。

少女垂了垂眸, 不知是倚窗久了,被這寒涼的夜風吹得醒了神,還是等的久了, 心裡頭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她的語氣相較之前平靜了許多,又輕又緩,被風一吹,幾乎聽不出什麼情緒:“所以衛珩那邊......到這會兒還沒有什麼消息對嗎?”

門口的護衛不讓她進去。

亭鈺一直沒出來。

那位姓齊的姑娘倒是端著托盤出出進進好幾回,但都是一副風風火火忙的不得了的樣子,連眼神都沒有往這邊瞟一下。

這樣的要緊時刻,宜臻就是心裡再急,也不敢擅自上前阻攔地與她搭話——萬一真像齊姑娘說的那樣,耽擱了衛珩的救治怎麼好?

她就這樣,和院子裡伺候的下人一般無二,全然近不了身,隻能透著窗紙內的燭光費勁兒看著,但看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也詢問了丫鬟,護衛,觀言。

每個人都隻是衝她笑笑,什麼消息也不肯透露,那眼神彆有意味,措辭推脫為難,就仿佛昨日祝四太太上門要銀子時,半青藏在客氣下的鄙夷和不耐。

或許,在衛珩的這些丫鬟眼裡,她就是四嬸嬸。

上門打秋風的那種窮親戚,無理取鬨,不知所謂。

宜臻覺得有些低落。

倘若放在平時,幾次三番地拿熱臉去貼彆人的冷屁股,還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她早就已經氣炸了。

但是今夜,不知為什麼,她竟生生忍了下來。

到此刻,還能心平氣和地開口問平譽。

平譽微微一愣,連禮數都忘了:“觀言竟沒喊人來與您說過嗎?”

觀言......噢,就是那個長的有些憨的大高個兒對吧。

怎麼,本該還是有什麼事兒要與她說什麼嗎?

宜臻擰起眉頭,冷冷地盯著他。

平譽心下就是一怵,連腿肚子都忍不住打了顫。

觀言是主子奶嬤嬤的兒子,打小飯量大,力氣也大,唯獨腦子不怎麼靈光,行事還有些固執。

主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其實並不怎麼管教他,放任著他隨他去,且許多要緊的活計,也絕不會吩咐給觀言。

到如今,其實不過就是給奶嬤嬤的兒子一個體麵罷了。

但平譽壓根兒沒料到,觀言竟然連祝五姑娘在主子心裡是個什麼分量,都完全搞不清楚。

不讓祝五姑娘進屋也就罷了,還可以推說是主子之前的吩咐,但他這般怠慢冷落,難不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不成?

平譽哈著腰,低著頭,畢恭畢敬:“許是那廝忙忘了,一時竟忘了來知會您一聲,不過您不必憂心,那止血散起了大用,主子身上的幾處致命傷都已上了藥包紮妥善了,毒也都逼出來了,如今隻不過是在清理其餘一些皮肉傷。石大夫說,隻要卯時前主子能醒來,就絕不會有大礙的。”

少女將膝頭蓋著的皮毛往上拉了拉,眉心鎖著,目光卻並沒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淡淡轉向了窗外。

此時此刻,庭院很靜,月光落在青石板磚上,粼粼如水。

已是深夜四更天了。

聽到這消息,懸了整整幾個時辰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但宜臻揚起唇角,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知曉她是衛珩的未婚妻,婚期就定在這月底。

明明也知曉她在偏廳候著,冒著聲名清譽儘毀的風險,就隻是為了等到衛珩平安無事的消息。

可從頭至尾,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著要來知會她一聲。

哪怕真是鄉下進府城打秋風的窮親戚,也不必疏忽針對到如此地步吧?

能進這院子伺候的,想必都是衛珩最信任的下屬,宜臻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衛珩身邊人心裡,究竟是個什麼風評。

她許久不說話,讓整間偏廳靜悄悄的,靜的甚至能聽見不遠處主屋內裡著急忙慌的取水聲。

“大夫多久之前說的?”

頓了好半晌,前方才傳來少女平緩的嗓音。

“......有小半時辰了。”

平譽心裡越發慌張起來,不安又恭敬地低著頭,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

但出乎意料的,祝姑娘並沒有追究他們的失職,反而直接問:“既然是這樣,我能否進屋瞧一瞧你們主子了?”

她的語氣極輕緩,卻像驚雷一般敲在平譽心底:“好歹,我也算是衛珩的未婚妻呢是不是。”

“是......是。”平譽顫了顫音,“隻是......”

“你先彆隻是。你就告訴我,這塊東西,究竟是有用沒用?”

少女忽然舉起一塊牌子,眼神寧靜,“衛珩當初把它給我的時候,與我說過,隻要拿著這道令牌,我要什麼有什麼,便是整個衛莊,他都可以給我。”

她抬起眼眸,彎彎唇:“但是我瞧著方才的架勢,覺得他說的話好像也並不作數的。”

這話意有所指,個中意思實在太過駭人,平譽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全身上下都開始冒冷汗:“作數的,自然是作數的,都是那群小子沒眼力見,您大人有大量,奴才這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也不必在我麵前教訓,衛珩的人衛珩他自己管,怎樣都不必給我交代。”

宜臻起身走至門邊,“隻是既然你說這令牌作數,那走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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