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宜臻信戚夏雲嗎?

她半信半疑, 甚至更多的是不信。

對方含糊其辭,敘事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讓人猜不出其中絲毫前因後果。

譬如她是如何知道衛珩受了傷的,

譬如她又是如何知道衛珩要啟程回京的。

譬如她憑什麼敢斷定自己留在黎州就一定會遭大劫大難。

一句一句, 墨深透紙, 如此言之鑿鑿, 不慌不忙。

卻讓人讀了心驚肉跳。

宜臻最先收到信時,還隻當這位表妹妹是不是瘋魔了。

平白無故的, 說什麼衛珩受傷又回京,衛珩不是就在黎州呆的好好的,今日午前還和亭鈺去馬場跑了幾圈馬, 什麼叫“出了變故”?

她就在黎州,怎麼不知道衛珩出了什麼變故?

更何況算起京城到黎州的路程, 戚夏雲這封信,想必大半月前就已從驛站發出了。

那個時候......

當亭鈺慌慌張張闖進院內說衛珩大哥受了重傷需要止血散的時候, 宜臻下意識一怔, 幾乎就要把手裡的信紙給撕碎。

——那個時候,戚夏雲如何能知道衛珩會在許久後的今日,在黎州遭受太子和惠妃的聯手突襲, 會受重傷, 會急著回京?

是早大半個月前,太子和惠妃就已經謀劃好了這次襲擊,而她恰好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消息。

還是她根本就是參與其中的謀劃者,寫這封信隻不過是為了詐自己而已?

宜臻不知道。

她也無從去判斷。

她甚至都不知曉, 自己該不該把這封信拿給衛珩瞧一瞧。

因為戚夏雲與她說,她能把此事告知與她,是冒著極大的險的,盼著她千萬不要透露給旁人,尤其是衛珩。

否則的話,她必定落不得一個好下場。

倘若是問戚夏雲和衛珩,她更信哪一個,宜臻一定會答是衛珩。

但這樣的事兒,這樣言辭懇切的請求,萬一小姑娘說的都是真話,她就這麼狼心狗肺地把對方的善意都抖落了出去,真給戚夏雲帶去許多劫難,她還算是個什麼人?

宜臻最知曉衛珩不過了。

他是決不能容忍一點隱患和不安穩的事物出現在自己身旁的,但凡有一星半點兒值得懷疑的人或事,他都要調查個清清楚楚,把危險扼殺在最開頭。

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人。

衛珩如今便是這樣的。

宜臻不清楚他是從什麼時候起忽然養成了這樣狠厲的性子,但如今的她與衛珩來往,卻再也不敢如同幼時那般隨意了,甚至連寫信都變得拘謹起來。

有時候,衛珩與亭鈺在說話,她遠遠瞧著,瞧著他冷淡的麵容,微抿著唇,竟然還有些不安與畏懼。

她總覺得,年少時那個沉默寡言,卻細心體貼的大哥哥已經不見了。

如今的衛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冷硬的血氣,讓人不敢靠近。

這樣的衛珩,她再也不敢把所有的心事和隱秘都傾訴與他。

更何況戚夏雲寫的信,還那般惹人懷疑。

要是衛珩一時查不清楚,直接派人把戚夏雲給砍了,那她還算是個什麼人?

那夜在衛宅,宜臻沉默地思索了一整夜,最終還是決定,不論如何,她都要回京城去瞧瞧。

倘若戚夏雲說的是真的,那麼她須得自救,更要去京城問明白所有前因後果。

倘若戚夏雲是彆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事實上宜臻一直覺著,對方想引她回京,絕不會用這樣直白且拙劣的方法。

但倘若戚夏雲是真的彆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是惠妃或是太子在背後做手腳,想要拿她做人質來牽製衛珩,又或是想讓她在衛珩身邊做細作,又或是旁的什麼。

那大不了她自儘就是了,絕不拖累衛珩和祝家一絲一毫。

反正如話本裡說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

“你特地來信,千叮萬囑地把我喚回京城來,究竟所為何事?”

與衛珩道彆之後,宜臻上了戚夏雲備好的馬車,前往戚夏雲的姑丈家。

她們走的是一條新道,路麵還未鋪好石磚,車輪滾過有些不穩,宜臻倚著車壁,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與兩年前相比,這個小堂妹如今已全然長開了,麵容身形纖瘦了許多,穿著一身藕色的留仙裙,安安靜靜地端坐在對麵,望向她的眼眸裡頭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不安和困惑。

宜臻不知這困惑從何而來。

明明讓她回京城的,就是戚夏雲自己。

怎的她真的入京了,這姑娘又是這麼個模樣神情。

“臻姐姐。”

少女終於開口,嗓音細細的,因不自主地垂下頭去,還顯得有些瑟縮,“衛......衛公子他沒受傷嗎?”

倘若兩年前戚夏雲還能在表姐麵前強裝鎮定地談起衛珩,那麼如今,她就是連念衛珩的名字,都不敢直接大喇喇地念出口了。

如今的衛珩,和上輩子的新帝越發相像,眉目冷肅,渾身上下充滿冷硬的血氣,目光一掃,都讓人覺得膽寒。

戚夏雲又忍不住想起上輩子聽見的那些傳聞。

憶起了那位被北疆韃子稱為修羅閻王的衛將軍。

“你是如何知道衛珩受了傷?”

宜臻見她久久不答,蹙了蹙眉,又問道,“是他們剛開始籌謀的時候,你就知曉了這件事兒?”

戚夏雲微微一怔:“他們?”

“......你知道衛珩受了傷,卻不知曉是誰傷的衛珩?”

宜臻沉默片刻,“那你是從何處知曉這件事兒的?”

“沒有何處,是......是我自己夢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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