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2)

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阿淳 10844 字 7個月前

祝亭霜的孩子,宜臻最後還是養在了府裡。

養在了自己身邊。

倒也不是忽然開始顧念起姐妹情, 也不是覺得這孩子沒娘可憐, 或是想要借他威脅周俟。

而是她被拘在府裡不能隨意出去放風的日子, 實在是太無趣了些。

一開始,她隻是吩咐半青挑了幾個丫鬟婆子去照料, 甚至連小家夥住的地方都離主院極遠, 輕易見不得。

但後來過年節,帶他的嬤嬤抱著他過來請安, 也不知是嬤嬤教的好,還是他自己聰慧, 一個小人兒, 站在堂前拱手作揖,奶聲奶氣地喊姨母年節安康。

他的身量小小的,眼神是膽怯的,或許是從前總是吃不飽, 頭上的毛發還有些發黃。

宜臻的心忽然就軟了。

這麼久了, 她一直儘量避免自己去想, 去提, 去觸及任何關於那個胎兒的事。

她假裝自己不在意,不纏綿,往日的傷痛都已經過去,她已經可以堅韌地往前邁去。

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好似壓根兒就沒有過去。

“你過來。”宜臻衝他招了招手。

那小孩呆呆傻傻地望著她望了一會兒,而後跌跌撞撞地蹬著小腿跑過來。

“他叫什麼名兒?”

宜臻抬起眼眸, 問身旁的小棗。

想了想,又問,“姓什麼?”

“隨母姓,姓祝,單名一個寧字。祝......他母親又說了,他小名叫康兒。”

底下候著的嬤嬤低著頭,不敢說話。

這姨侄子在府邸裡住了都好幾月了,當親姨母的還不知道他姓什麼名什麼,也真是世間奇景。

不過再一想,又好似說得通。

當初這孩子送進來時,就從未有人提過究竟是夫人的哪個姊妹寄養在府上的。

她原本隻是料理花房的,隻不過平安生養了幾個孩子,就被半青姑娘挑中做祝小少爺的奶嬤嬤。

此後幾個月,半青姑娘也隻來問了幾回,主母更是一次也沒瞧過。

可見對這位表少爺有多不上心了。

宜臻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她終於露出個淡笑來,俯身摸了摸孩子的腦門:“康兒,你想不想跟著姨母?”

小孩兒懵懵地盯著她。

宜臻就又問:“姨母就要去黎州了,你是想跟著姨母,還是跟著你嬤嬤?”

其實一個還有些呆傻的孩童,哪裡就能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呢。

但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有些緣分,宜臻話音剛落,祝寧就伸手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頭。

嗓音慢慢的,喊了聲:“姨母。”

整個廳堂都很靜。

宜臻如今的身份,滿大宣沒有人敢怠慢,身邊哪怕是一隻貓兒,都是精挑細選的。

一個小孩兒,突然回答的這麼巧這麼精妙,很容易就讓人起疑。

是不是被旁人教的?

又或是他本身就極聰慧。

有衛珩這樣一個多智近妖的孩童在先,衛夫人保持這樣的懷疑,並不為過。

但她除了是衛夫人,她還是祝宜臻。

“左右我們下月便要動身了,小棗,你使人去把康兒的物件也收拾出來,這幾日,就讓他隨我一塊兒住。”

小棗錯愕地睜大眼睛:“......是,夫人。”

.

但其實,如果讓祝寧跟宜臻在同個院子裡住,不論旁的,衛珩肯定就是不同意的。

當年他領兵南下,宜臻一直跟著他。

衛珩擔心她身體狀態不好,卻又更擔心她的心理狀態不好,說了幾句無果後,便也由著她了,隻吩咐底下人更精心,管教的也更嚴苛。

不過宜臻是個閒不下來的性子,跟在衛珩身邊,並不樂意純玩兒,隻要精神頭足,就會替他看看兵圖,幫他處理一些公務。她畢竟是由衛珩手把手帶出來的,如今的本領才乾,多少也抵得上半個文職的副將。

除卻打仗的時候,衛珩能不在外頭呆著,就一定會趕回府。

小姑娘遭遇了這麼一樁子事兒,哪怕外頭表現的再淡定,衛珩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呆太久,與其說是陪著她,倒不如說是看著她。

這樣的狀況下,平白無故就搬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娃娃過來,除非宜臻真的對著他哭,否則衛珩是不可能答應的。

但宜臻到底也還是沒擠出眼淚來。

所以祝寧小娃娃離是離開那個舊院子了,卻沒能搬進宜臻身邊,隻能打動衛珩吩咐人把主院旁的小閣樓給收拾了出來。

祝寧就住在裡頭。

此後不論大軍從北至南行進到哪兒,他都會被安置在主院臨近處,每日用完早膳便乖巧地來給宜臻請安,而後再聽宜臻教他認字念書,陪他一道玩耍,晚膳前再由他乳母帶回自己院子裡。

但偶爾也能碰上那麼幾回,衛將軍趕不回府用晚膳,那姨母就會留他一起吃。

幼時的祝寧,總覺著這便是最讓他歡喜的事兒了。

他其實並不像最開始旁人猜測的那樣,先天癡傻,反而靈慧的很。

曾經那樣呆呆傻傻,一是因為吃不飽穿不難 ,智力發育便遲緩了好些,二是打小便跟著親生母親顛沛流離,他親生母親怕他被人發現,總把他藏起來,極少讓他見人。

久而久之,他自然就變得寡言呆笨了起來。

而這段時日住在衛府,錦衣玉食,仆從成群,還有姨母替他開蒙,他一日日變得聰慧,變得大膽,最起碼也不至於像剛來衛府時那樣小心翼翼了。

小娃娃的成長都是極快的。

他們纏人,擾人,煩人,有時會讓你覺得度日如年,有時又讓你覺得瞬息萬變。

等到祝寧已經能夠走穩路,說話也說的極流利順暢,甚至能夠站在靶場裡拉動自己的小弓時,一年的光景就這麼慢慢悠悠地溜走了。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衛珩攻陷大半東南州縣,將宣帝逼得一退再退,甚至被無數大臣勸說寫下投降書,好歹能讓新帝能留他一命。

聽聽這說辭——新帝?

他一個謀朝篡位的私生子,算的了哪門子的新帝!

周俟滿腔怒言,卻又無人可訴。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大宣注定是沒有期望的了。內心裡僅剩的一點堅持是,他便是死在這簡陋的大殿前,死在大宣將士和龍椅之上,他也絕不會向那衛珩投降,毫無膽氣的卑微求生。

他日日夜夜這樣想著,把自己想成一個英勇的,偉岸的亡國之君,心裡竟還真的好受了許多。

但其實她不知道,真正決定他的命能不能留下的,並不是衛珩。

而是祝宜臻。

那天夜裡,衛大將軍在南洲的臨時府邸安安穩穩的,什麼特殊的動靜都未有。就像平常最平常的一個夜晚。

宜臻其實已經睡下了。

然後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覺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那嗓音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宜臻睜開了眼睛。

“宜臻,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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