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魚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手都有點抖。
和腦子裡的“神秘聲音”對話過之後,他隱隱能猜到,冉溪說的這個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和自己肯定有些什麼關係。
那,那,這個人,在冉溪看來,是什麼樣的呢?
不知道為什麼, “這個人在冉溪心中的形象”,對自己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會不會……冉溪很嫌棄這個人啊?
一想到這裡,小人魚就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亂了。
冉溪看著小人魚的鄭重神色,卻不禁有些想笑。
到底是小孩兒脾氣,關心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問題。
他想了下,點點頭: "嗯,好看的。"
確實很好看。黑發黑眼俊美異常。
就是不怎麼說話,冷得讓人有些望而生畏。
話音剛落,小人魚的眼睛就閃了閃。
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看似十分嚴肅。可他那亮晶晶的眼睛,卻暴露了他想藏起來的那點小小喜悅。
冉溪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腦門兒,道: “偷偷樂啥呢?”
小人魚嘴唇抿了抿,很努力地藏起笑容,儘量做出一副端莊嚴肅的顏色:我沒有樂啊。
他繼續連比劃帶寫字地問道:那個好看的好心人,他幫了你嗎?
冉溪知道這是小家夥在關心自己,誠實地回答著:“幫了。”
"他一開始撐著傘幫我擋雨,還勸我不要亂跑老實等救援。"
說到這裡,冉溪的聲音多少有些遺憾:"等救援來了,他就什麼都沒說,留下傘給我,自己跑走了。"
以至於我都沒有好好向他道謝呢……小人魚眼睛倏然瞪大:他跑了?他沒有……把你送上回來的車嗎?
冉溪看著小人魚驚奇的模樣,摸摸他的腦袋,說這個人和自己素昧平生,能夠在這種大雨天給自己一把傘,還叮囑自己等救援,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更何況,綠山穀市有著很完善的救援措施,自己其實挺安全的。聽到冉溪的說法,小人魚的麵孔上依然有些將信將疑,還隱隱有些……不滿。
冉溪以為小人魚和一開始的自己的一
樣,對救援措施心存懷疑,便又詳細解釋了一番。
當然,他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點:自己能安全獲救,綠山穀市能有這樣的措施,多虧了上將先生。
聽到這裡,小人魚的滿臉都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什麼?
上將先生?為什麼這個人類又提到了上將先生?他能回來,和那個裴以粼有什麼關係?!冉溪解釋道: "城裡的救援措施,是針對人族設計的。"
"這其實裴上將以前安排好的機製。"
"裴上將明明是海族,自己生活在海底城,還能為陸地上的人族考慮得這麼周全……""他真的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人物。"
聽見冉溪毫不作偽的稱讚,小人魚垂下頭,眼睛帶著些不快地半眯了起來。
什麼嘛……
好不容易讓那個"好看的人"發揮了一點作用。結果到頭來,冉溪還是覺得那位上將先生最好了?
這,這,如果那個“好看的人”,沒有丟下冉溪跑開,能再多做一些——比如直接把冉溪帶回來,哪裡還能有上將先生什麼事!
哼,那個“好看的人”,太不珍惜機會了!
小人魚有些懊惱,磨磨蹭蹭地慢慢滑回了房間。
正準備乖乖去浴室的他,冷不丁看見,冉溪背回來的登山包上麵,綁著一把黑色的大傘。
這傘……?
盯著這把黑傘,小人魚的心,很奇怪地快跳了幾下。
注意到小人魚視線的冉溪走了過來: “哦,這把傘——這把傘就是好心人留給我的。”"這傘還挺有意思的,擋雨效果特彆好。"說起來,這傘的傘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
低調的黑色傘柄上,雕刻著細細的、海浪一般的弧形紋路。最奇特的,是這傘柄和傘骨的觸感。摸上去不是塑料,不是木頭,觸感涼意沁人,不過也不刺骨。
這種手感,倒有點兒像玉石。
但得多奢侈,才會用黑色的玉石來做傘柄傘骨,而且還隨手就將這麼昂貴的傘送給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啊?
冉溪猜測,或許這是一種這個世界才有的新型材料,隻是自己沒見過,
才會覺得稀奇而已。
小人魚依然垂頭注視著那把傘,還往前挪了挪,像是對這傘很有興趣。
冉溪隻當是小孩子看到了新鮮事物,便將那柄傘取了下來,遞給小人魚: “你是不是還沒有用過雨傘?"
小人魚以前生活在海底,水裡當然不需要用雨傘。
來到陸地上以後,之前也沒有遇到過下雨,自然也就沒用過傘了。小人魚盯著傘的視線有些發直,似乎沒有聽到冉溪的問話。
冉溪也沒在意,隻道: “要試著打開看看嗎?其實不難,傘尖朝外,按下開關,傘自然就彈開了。”
小人魚點點頭,摸索著解開了捆住傘的繩扣。
看著小人魚的動作,冉溪想起藍星那邊一個古老的習俗,板著臉道: “對了,不要在屋子裡打開雨傘哦——會長不高的。"
小人魚眼睛都瞪大了些,慌忙放下傘比劃著:真的?那我去院子裡——冉溪忍不住笑了: "逗你的。"
小人魚嘴巴一癟,氣鼓鼓地抖開了這把比他整條魚都要長出一截的傘。"砰"的一聲,驟然撐開的黑色大傘,將這隻小小的人魚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小人魚有些費勁地握著傘柄,手指摩挲著那雕著海浪花紋的傘柄,心跳得更快了。這……這傘柄摸上去的感覺,為什麼,好像很熟悉?又很懷念?小人魚垂著頭,眼裡布滿了迷茫。
冉溪都看不見小人魚了,不得不蹲下來,鑽進傘下麵,伸手摸了摸小人魚的腦袋: "好啦,看過啦,知道雨傘是什麼樣的了。"
“現在,小朋友該去刷牙睡覺了。”
★
等小人魚洗刷乾淨在小床上安安靜靜地躺好了,冉溪給他蓋好被單,說了聲晚安,便走到書桌前,準備打開筆記本算賬。
結果小人魚一下就從床上翻起來,鼓著小臉望著他,大眼睛裡全是不樂意。
那意思,分明是在說:你怎麼還要工作?
冉溪想了想,或許是這小家夥今天被這大雨嚇著了,想讓自己陪他躺著,便道:“那我先不工作
了,你快睡吧。"
說完,他自己也半躺在床上,想著先閉目養會兒神好了。然而他今天實在是太
困了。
剛剛閉上眼,沉沉睡意便罩住了他。冉溪的眼皮跳動了幾下,實在掙紮不過,頭就這麼一點一點地往下垂,最後睡死了過去。
待他的呼吸聲勻淨之後,原本乖乖躺在小床上的小人魚,慢慢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溜下小床,費力地把靠在床頭的冉溪往下拖了拖,讓這人平躺在枕頭上,還學著冉溪給自己蓋被單的模樣,將他蓋蓋好,再安安靜靜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這個人類都累成這樣了,像菜地裡的那些瑣事,就不要再讓他操心了吧。
大
大雨之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溫度也特彆適宜賴床。
冉溪難得地睡到了上午九點。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又翻了個身,冉溪這才意識到:啊,昨天自己隻是閉會兒眼,竟然就睡著了?
他揉揉眼睛,起身看了看旁邊,忽的眉頭一跳:小人魚!
小人魚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