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根源的世界(一)(1 / 2)

“達到60%的完成度才能結束任務, 否則就會一直在任務世界徘徊,這樣的機製豈不是很容易讓人迷陷在任務世界之中?”

詢問者乃是位身著緊身束衣的青年男子,不是個小孩, 聲音卻顯得有幾分稚氣。但要端看男子臉上疑惑著的模樣,真切也是真的真, 再配這勉強及冠的年齡, 倒也沒了那股子違和。

“是啊。”古代班內不少人點頭, 附和著, “穿越司內納百家技藝,我們日日都學得勞累, 任務途中沒人看管, 此番乍一輕鬆起來, 難免會變得樂不思蜀。”

“此言甚是, 萬一我們被俗世迷了心性,不回來了怎麼辦。”

“畢竟人都是這樣,誰敢誇口自己能免俗?”

臨近快‘畢業’了,要單獨出去接任務,穿越司安排下來的課程也是密密麻麻,幾乎沒有喘氣的時間。未來的任務者們為此怨聲載道, 乾什麼都想和人懟上一下。

等到你一言我一語的起哄夠了,上麵的講師才敲敲黑板:“穿越司會給每一位任務者安排係統從旁輔助, 公司也會時刻與係統保持聯絡,除了保障任務者的生命安全,也是保障公司的人力資源不會‘無緣無故’地流失, 諸位不必擔心。”

一時間又是人聲激昂。

“這麼說,即使外出任務我們也要時刻處於公司的監控之下?”

“人權在哪?個人**又在哪?”

本著學生是花苞的理念,講師笑得和藹而又親切:“講人權之前麻煩諸位把欠公司的各項債務償還一下?”

瞬間教室內陷入沉寂,方才相當囂張的幾人摸著鼻子,麵上悻悻。

卻也有比較淡然的學生冷靜發言:“撇開監控的問題不談,係統實際上並沒有內設懲戒裝置,再從以往的記錄來看,除非擾亂世界秩序引起空間異動,穿越司也不會過多乾涉任務者的決定。在確保任務者生命安全的情況下,是不是可以認為穿越司並不在乎,或是說完全放任我們流連在任務世界。”

那學生頓了頓,帶著點困惑,坦然地說:“我不明白。”

講師似是有些訝異,依言看了過去。

靈魂塑造將學生的麵容停留在了最好的年華,相貌迤邐,氣質斐然,一襲長發如瀑順滑。然而那雙眼睛乾乾淨淨,乍一看似星芒暗藏惹人著迷,但細看又會覺得不寒而栗,因為那其中沒有多餘的情緒。

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看淡了紅塵無欲無求,難聽點就是缺失人性。

講師沒有立即回答,沉默著像是在斟酌言語,雖說微乎其微,但學生還是察覺到了講師情緒中那一絲針對自己的遲疑。

學生不動聲色,靜靜地凝視著講師。

“老實說,”講師開口道,“穿越司的科技水平一直處於A級世界的發展前沿,雖然你們稱不上是富養長大的,但在物質方麵也一直享受著最為先進的便利和服務。各界美食、機甲戰艦、叢林探險模擬、寵物凶獸、武功仙法等等,在那些世界中,或許平常人一生也無法觸碰到的東西,對你們來說卻能使用積分兌換無門檻獲得。”

講師笑著反問道:“所以,你認為我們是該擔心你們迷戀於任務世界的繁華,還是擔心你們能不能適應低級世界的各種不便?”

學生們一個個翻上了白眼,難怪鐵公雞般一毛不拔的公司最近難得大方,對他們開放了商店中各種奢侈道具和模擬場景的限時體驗,感情是因為這個。

“誰讓我們是沒有身份的人,隻能靠公司‘給予’的通行證穿梭於世界之內,就算想要停留,到了通行證失效的時候也不得不回來咯。”有人佯做自嘲地哼笑兩聲,對講師挑釁地看了過去。

講師也如其所願地賞了對方腦門一顆仿古製粉筆頭。

“就是就是,通行證還是係統代為保管,根本上就斷絕了我們跑路的可能。”

“沒還完債務前不得購買道具,隻能暫時租借,更是防範得一絲不苟。”

“不愧是我司。”

當心裡的牢騷話可以不用顧忌場合去暢所欲言時,代表著放鬆、信任、難得的羈絆,但冷靜出言的學生卻好似感受不到這其樂融融,看似認真,眼神卻飄忽到了其他的地方。

一聲輕歎從學生的耳畔響起,乍如其來。

學生一驚,猛地轉頭,看見講師幽幽地盯著他,目光在前一刻宛若利刃。

下一刻又隻是在溫柔地注視著他。

講師問:“怎麼了?”

學生回神,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講師神情中的憐憫和歎懷更顯目了。他拍拍學生的肩膀,抬步繞著教室,繼續講解:“當然,人性是複雜的,特彆是情感方麵。物質的豐裕滿足得了你們的身體,卻不一定能滿足你們的心,老師們能將知識傳授給你們,卻不能讓你們領悟情感。”

講師停步,雙手撐著講台,柔和的目光流連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言語懇切:“如果有一天,當你們想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連穿越司的物質便利也不能撼動你們的決心時,我會為你們感到欣慰。”

不少學生為這一句而觸動,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也消去不少,純粹是玩笑地應和上了:“得了吧,如果在意又怎會輕易放手,說白了就是不在意我們這些免費勞力工。”

“免費的怎麼不在意了?”

“因為公司每年要接手的‘新生’不下數百,累計起來足有萬眾,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唄。”

“果然機器製造出來的孩子就是沒人疼沒人愛。”

“此言差矣。”有人拍著扇子笑,“你要是能力出眾,能出類拔萃,能超群出眾,當然也就有人疼有人愛了。”

“現如今我們都是任務小白,要怎麼能力出眾,拚精神力麼?”

“精神力?話說我們這屆誰精神力最高?”

“誰最高……江奕咯,那誰誰教官不是曾經說過,江奕的精神力之高,可謂百年難得一見呐!公司丟了我們不要緊,丟了他可就是巨大的損失!”

嬉鬨的玩笑話不知何時變得尖銳起來,聽著便讓人不舒服。

周遭景象宛如霧氣一樣模糊開,那些人的冷視化作暗處中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挾著嘲弄、蔑視、惡意……仿佛要在下一刻撕碎江奕的身軀。

“他不一樣。”

“他一直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