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和根源的世界(七)(1 / 2)

到第十天的時候, 落日坡出口處仍無一人出現,索命閣的人沒有再等下去,招呼眾人登上飛舟, 即刻準備返回宗門。

嘈雜細碎的腳步聲湧上飛舟,接著腳下猛地晃了晃, 身體有種被迅速拔升的失重感, 殷臨川正處於精神力高度集中的緊要關頭, 沒忍住晃了下神, 朝外穩定加持的靈力被打動。

“彆!”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隻見半空中一團勻速遊轉的火球陡然顛動幾下, 水花般四濺開來。

殷臨川發出氣急敗壞的大喊, 撲上去, 雙手作捧, 試圖接住飄落的焦黑狀物:“我的星靈蔓!我的白水參!”

飛舟一舉躍高,動靜不小,震感順著桌麵傳到了斷劍的身上,江奕緩慢地睜開眼。

他下意識朝外看去。

——其實從飛舟裡麵能夠看見外麵的景象,隻是之前飛舟靠著山壁而停,局限了視野。

觸目是一望不著邊際的天幕, 昏沉且黯淡,視線延續至遠方, 會瞧見一抹亮眼的橘紅,逐漸被午夜的深墨色給渲染,直至消失不見。

正常的天色應該是越往上升越明亮, 魔域卻處處和人世反著來,或許沒有比這更能讓人體會到過往安樂不複存在的壓抑。

海妖是否做得太絕?

不清楚。

封印結界令未來得及撤退之人絕望,不封界則是修真界乃至整個大陸的絕望。

如果要將責難儘數歸咎到至上魔尊的身上,那在他還未成為魔尊之前所遭到的背叛和痛失所愛,又有誰能為其辯白。

追溯世間種種,似乎因果皆定。

江奕陷入沉思。

他並非突然引發了對人生的感悟,也沒去想自己要站哪一邊陣營,如此想法,隻是在對以前發生的事多加分析,以此找出異樣的源頭。

這個世界不對勁,會是哪裡不對勁?

表麵來看似乎很明顯,不管白黎軒怎麼掙紮,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他強行按在計劃的軌道上,這種不可抗力的感覺,跟在白黎軒身邊的江奕深有體會。

其他世界已經開始崩壞,所以不對勁的地方尤其容易辨認,比如上一個世界,皇帝的意誌被天道強加乾預,突然要去見楚凜,又突然要杖殺全部宮人,行為舉止帶著明晃晃的違和感。

但是在這個世界,江奕和白黎軒發生第一次邂逅的世界,他們迄今為止遇見的每一件事都稱得上‘合理’。

被人陷害也好,遭人追殺也罷,並非很突兀的就發生了,而是由合理的原因導致發生。

江奕的眉頭越擰越緊。

也許A級世界相較其他世界有著更強的自我調控能力,所以這個世界的因果線能夠保持完整,空間亦不會因此崩壞。

可這是個駁論。

就像江奕之前懷疑的那樣,隻有反派活著,才能讓劇情順利展開,讓主角有了攀登巔峰的墊腳石,主角強大到足夠突破當下世界的界限,便能帶動整個世界的氣運——所以反派必不可缺。

天道有充足的理由護佑白黎軒的安全,不該由身為外人的他來維護,可是因果線沒亂,證明這個世界的天道是【正常】的。

難道真的隻有人為的因素在裡麵?

說不通,對方如果強到能對A級世界的天道進行乾擾,直接對白黎軒下手難道不會更省事,也更安心。

或許是幕後主使的惡趣味……可天道又敵對得太過真情實感。

江奕很費解,並再次陷入了一籌莫展的怪圈。

這些日子他也推翻了不少猜想,也肯定了一些細節。殷臨川沒有經曆過那個時代,那些聽來的、看來的消息少了實證性,對江奕有所幫助,卻不能作為主要理論進行推敲。

事情早晚都會水落石出,真相不可能一直被掩埋。江奕心想,四百年來天道應該沒停止過對白黎軒的針對,多做多錯,現在去查的話,想必不少東西有跡可循。

可惜他沒腳。

歎氣。

話說回來,他當初到底在空間異動中撞見了什麼才會丟掉自己的身體?

那邊殷臨川上躥下跳的響動有點鬨人,江奕的思索被打斷,應聲看去。

他看見少年蔫了吧唧地趴在床鋪上,手指扒拉著一堆灰燼,試圖從中找出還未損毀的部分。

越找,表情便越難看,找到最後,忍不住爆了句和諧詞。

江奕:“東西不算珍貴,以後再采便是。”

“那是重點嗎?”殷臨川心痛得聲音都在顫,“這些都是我拿命換來的。”

江奕簡略地“嗯”了聲,寬慰的話不適合從他口中說出,便不再說。

他剛準備閉目,‘嗖’的一陣風聲,殷臨川瞬移似的來到他的麵前。

江奕想起不知從哪看來的說法,眼有浮光自帶邪性,兩邊嘴角呈二十五度角向上彎曲,此人要麼是在搞事,要麼是籌劃搞事的路上。

果不其然聽見殷臨川下一刻對他控訴道:“你給的煉丹法雖然不需要丹爐,但稍不留神就會出錯,你看看,廢了我多少靈材!”

江奕看了他幾眼,心領神會道:“想要什麼?”

“哈哈,爽快!不過給什麼都隨便。”殷臨川道,“我不挑。”

‘不挑’二字或許可信,如果殷臨川沒有同時用熠熠眼神盯著他的話。

江奕想起殷臨川提升實力時的無窮乾勁,第一時間考慮到了物質所需:“主修功法有待斟酌,次修的夠你練上幾年,至於天材地寶……”

被江奕老學究的做派荼毒了幾個月,殷臨川依次經曆了由懷疑、敬服再到避之不及的辛酸曆程,一聽這語氣,瞬間臉色就變了,連忙打斷道:“停停停。”

他俊臉一垮:“欸,我在你眼中就這麼勢利?”

江奕:確實。

要真說出來殷臨川得炸,於是江奕回到原題去思考還能送什麼。

不外乎吃食、玩物,江奕說了,卻被殷臨川接連否認,再思考,沒能思考出個所以然。

江奕覺得自己越來越難理解這些小年輕內心的期待,並能肯定不是錯覺。

以前就沒這種煩惱……對了,以前他會定期去消除身體裡的多巴胺和□□殘餘,被喻為由浪漫激情所調動的心理能量。

——於是他終於和這個年齡階段的人產生代溝了嗎?

江奕:……

殷臨川起身,趴著的地方從床挪到了桌上,臉跟著杵江奕麵前,指尖戳戳斷劍:“理一下我。”

江奕直截了當地問他:“那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