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個皇後(1 / 2)

林瑟瑟一路邁著醉漢的步伐, 在嬴非非的攙扶下,躲避過皇宮裡侍衛和宮人的視線,抄近路去了齋宮。

嬴非非本想帶兩個宮婢來壯壯膽,但又怕人帶多了太過顯眼。

這皇宮裡四處都是皇兄的人, 萬一若是被他的人看到, 她帶著醉到走路都打顫的皇嫂,跑進了九千歲所居的齋宮裡, 皇兄怕是要罰她跪祠堂三天三夜。

當兩人站在齋宮門外時, 不見劉袤守在殿外, 倒是有幾個身穿紅衣盔甲的禁軍,手中執著長戟刀劍, 猶如石獅子一般矗立在院子裡。

嬴非非望著那些紅衣禁軍, 微微蹙起了眉頭, 低聲喃喃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禁軍乃是她父皇的護衛兵, 怎麼會出現在齋宮殿外?

她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心裡卻隱約打起了退堂鼓, 剛剛鼓起的勇氣也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起蔫扁了下去。

雖說父皇根本就沒管過她的事, 自從禪位之後更是對皇宮裡的一切不聞不問。

但她從小就打心底裡害怕父皇, 而且父皇也知曉皇兄要以比武招親的方式選取駙馬。

她在打擂台之前跑到齋宮來, 齋宮裡又隻有九千歲和陸想兩人,萬一她真的說動了陸想幫她打擂台,屆時父皇看到本沒有參選的陸想, 突然報名參加了比武招親,豈不是要生出疑心?

父皇又不是傻子, 必然會將此事告訴皇兄的。

皇兄最討厭九千歲了, 而陸想乃是九千歲的好兄弟, 皇兄肯定不會同意她嫁給陸想的。

到時皇兄有了防備之心,說不準皇兄為了讓陸想輸掉擂台,私底下要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嬴非非正要退縮,還沒剛轉過身子去,卻被林瑟瑟扯住了手臂,一把拖拽進了院子裡:“你走反了,往這邊走才是齋宮。”

她被拽了個趔唨,還沒剛站穩身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六、七個紅衣禁軍,麵有厲色的拔出腰間的刀劍。

嬴非非:“……”

禁軍頭領認出了嬴非非,他對著身後的禁軍稍稍抬手,示意他們收起兵器:“不知景寧公主,來此地有何貴乾?”

嬴非非下意識的把林瑟瑟往身後推了推,用身子將她擋的嚴嚴實實,而後微抬下頜:“我不想告訴你。”

她不會撒謊,也不想告訴禁軍頭領實話,索性便直接拒絕回答了這個問題。

禁軍頭領略知些她的脾性,見她不願意多說,便也沒再多問:“九千歲今日不便見客,公主若有什麼事,不如改日再來。”

嬴非非擺了擺手,正要說不必了,身後的林瑟瑟卻打了個鏗鏘有力的酒嗝,像是抗議似的,從她身後擠了出來:“本宮說今日要入齋宮,便必須要進去,誰要是敢攔著本宮,本宮就削了你們的腦袋——”

禁軍頭領看著探出半個身子的宮裝女子,眉頭微皺,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隱約從她的著裝打扮認出了她的身份。

其實他上次在南山腳下見過她一次,隻是那日她身穿粗布衫,眼睛上又被九千歲覆上布條,他當時隻顧著與禦林軍廝殺了,也沒怎麼看清楚她的臉。

眼看著林瑟瑟邁步朝著齋宮的方向而去,禁軍頭領微微垂首,手掌按在腰間的刀鞘上:“請皇後娘娘止步。”

他這動作一出,一旁的幾個禁軍也迅速拔出了刀劍,將刀刃對準了前方,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若是放在平日,林瑟瑟看見這種陣仗,早就識趣兒的掉頭走了。

但今日她喝了不少清酒,腦袋裡像是漿糊似的,連帶著膽子也大了不少。

林瑟瑟一步步的向前走,仿佛根本沒看見那些對準她的刀刃,她神色無所畏懼,臉上寫滿了‘有本事你就捅死我’的大字。

禁軍頭領也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大,他是奉命守在齋宮殿外,但太上皇隻說不讓旁人進來,又沒說他可以捅傷皇後。

他率兵拔刀,也就是嚇一嚇她而已,若真是傷了皇後,先不說皇帝會不會問他的罪,光是那小心眼的九千歲就要讓他褪層皮。

見她步步逼近,他麵色猶豫,隻能帶著禁軍緩緩向後退去。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時,院子外傳來了一道淡淡的嗓音:“讓她進去。”

禁軍首領聽到那聲音微微一怔,抬眼望去,院子外不疾不徐的走入的那人,卻是正得太上皇聖寵的燕王殿下。

燕王身披雪色狐裘,蒼白的掌中捧著一隻鎏金麒麟紋的湯婆子,見禁軍一動不動,他漆黑的眸色微沉:“聽不懂本王的話?”

禁軍首領皺起眉頭:“屬下奉命守在此地,沒有太上皇的吩咐,自然不能放人進去,殿下何必為難屬下……”

燕王挑了挑眉,打斷了他的話:“你們不是已經將溫室之門上了鎖?鑰匙在太上皇手中,門外又有人把守,她進得去嗎?”

禁軍首領遲疑了起來。

燕王說的不錯,那溫室大門乃黑曜石所鑄,先不說那溫室之門硬如磐石、堅不可摧,那門外也還守著幾個禁軍,即便皇後進了齋宮的殿門,也絕對進不去溫室的門。

他張了張嘴:“可是……”

燕王再次打斷他,輕描淡寫道:“若出了什麼事,有本王擔著。”

禁軍首領不能傷了皇後,也不敢得罪燕王,見燕王這樣說,他隻好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禁軍給林瑟瑟讓路。

林瑟瑟硬要進去,嬴非非也不能將她一人撇在這裡,畢竟一開始也是因為嬴非非用激將法激她,她才會執意要闖進齋宮裡。

嬴非非咬了咬牙,小步追了上去,她路過燕王身邊時,隻聽到他喃喃低語了一句:“聽聞有個叫阿蠻的姑娘,也被鎖在了溫室裡,這兩男一女的……嘖。”

她微微一怔,隨即快步攙扶著林瑟瑟進了齋宮。

嬴非非是天真,但畢竟是生養在深宮裡的女子,即便她性子單純直爽,卻也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她父皇將九千歲、陸想和阿蠻鎖在溫室裡,又命人在齋宮外把守,其中定然是有什麼貓膩。

這齋宮很多年前,曾是寶樂公主所居的寢殿。

在寶樂公主出嫁後,齋宮便被空置了出來,嬴非非幼時頑皮,常常從書房逃出去,避開太傅跑到齋宮裡鬥蛐蛐兒。

雖然在九千歲搬入齋宮後,她便再也沒來過此地,但畢竟幼時常來此地玩耍,她對齋宮的內部環境倒還算熟悉,不至於兩眼抓瞎,到處亂跑。

即便有燕王與那禁軍頭領的對話在先,當嬴非非看到黑曜石所鑄的大門,以及鎖住大門的三把鴛鴦鎖和把守在外的紅衣禁軍時,還是微微有些驚詫。

一隻鴛鴦鎖需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她父皇為了將他們困在溫室裡,卻是足足給溫室上了三隻鴛鴦鎖。

這鴛鴦鎖是用百煉鋼所鑄,若是沒有鑰匙,單憑著蠻力想要破壞掉,幾乎沒有可能。

父皇到底想要做什麼?

正當嬴非非失神之時,林瑟瑟卻已經準備衝上去拍門了,她手疾眼快的一把拽住林瑟瑟的手,將林瑟瑟拖了回來。

她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刻意壓低了嗓音:“皇嫂,你乖乖跟在我後麵,我帶你從秘密通道裡進去。”

那溫室裡的溫泉,是寶樂公主還在時,太上皇為寶樂公主建造的,在九千歲搬進來後,又重新加固重建了溫室。

但不管再怎麼重建,那溫室裡的溫泉結構是沒辦法變動的,特彆是那湯池底下排水和進水的管道。

畢竟不是天然溫泉,每次來此沐浴前,便要提前往湯池裡放水,待那溫泉湯池的水放滿,奴才們就會把放水的通道給堵上。

那蓄水的通道連著齋宮後院的夥房,若是不能從正門進去,她們大可以沿著通道爬進去。

嬴非非扶著林瑟瑟從齋宮裡走出,禁軍首領見她們這麼快就出來了,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燕王麵帶溫笑道:“進也進去了,如今天色不早,公主還是帶著皇後娘娘,早些回去安歇吧。”

嬴非非猶豫了,她出來是想帶著林瑟瑟去後院夥房,可不是為了離開齋宮。

她正想說些什麼,卻聽燕王對著那禁軍首領道:“本王來此,是想叫你找兩個人,去將頤園後院的狗洞堵上。”

頤園乃是燕王在皇宮裡暫住的居所,原本王爺是不該住在皇宮裡的,但京城裡的燕王府還未鑄成,太上皇偏要留他在身邊侍奉,連皇帝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晉國皇城從鑄成到如今,已有上百年的曆史,宮牆長久未修繕,若是有狗洞倒也在所難免。

禁軍首領點點頭:“屬下這就命人去修補。”

站在殿外發愣的嬴非非,聽到兩人的對話,像是醍醐灌頂一般,帶著林瑟瑟就出了齋宮的院門。

她差點就給忘了,齋宮的後院也有個狗洞。

兩人順利沿著狗洞爬進了後院,嬴非非憑借著幼年的記憶找到了夥房,見夥房裡空無一人,她拔開溫室的蓄水口,弓著身子往裡麵爬去。

這蓄水的通道十分逼仄窄小,也就是她們兩人骨頭架子小,才勉強擠了進去。

許是因為剛剛蓄過水的原因,底部還存著些溫水,她們往裡麵爬的時候,與通道底部接觸的衣裙,皆是濕了個透。

也不知爬了多久,嬴非非終於找到了儘頭,她一雙手按在那被木塞子堵住的蓄水口上,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用力的向前推著木塞子。

溫室湯池裡水流的阻力很大,彆說是她自己一個人來推,便是再叫上兩個人也推不動那木塞子。

她憋得臉都紅了,推了半晌愣是沒有一點動靜,她正準備放棄,身後卻伸來一隻纖長的手臂:“給你匕首。”

是林瑟瑟的聲音。

嬴非非回不過去頭,通道裡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什麼,她來不及多問什麼,接過匕首便朝著那木塞子刺去。

這匕首鋒利的很,兩刀下去,便將木塞子給捅漏了,滾熱的湯水從縫隙中迸出,濺了她一臉。

嬴非非又來了幾刀,將木塞子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木塊,再用掌心去推,很容易便推開了蓄水口。

她低聲對身後喝了一聲:“閉氣——”

話音剛落,那溫室湯池裡的溫水便從蓄水口向外湧去,不多時就溢滿了整個通道。

嬴非非緊閉著唇瓣,動作迅速的爬出通道,伸手將林瑟瑟也拖拽了出來。

兩人像是水鬼一樣,頂著一臉宛如海草的黑發,驀地從水底浮了起來,嚇得站在湯池裡捂著緞綢的陸想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的進入防備狀態,正要抬腿踢出去,就在出腿的一瞬間,他認出來兩人今日的著裝。

陸想的眼眸中帶著些詫異:“公主?皇後?你們怎麼進來的——”

他話還未說完,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連連向後退去,將腰間的緞綢裹得更緊了一些。

林瑟瑟嗆了兩口水,她渾身狼狽,一邊捂著胸口咳嗽,一邊閉著眼艱難的朝著湯池外爬去。

她的右眼裡不知進了什麼東西,也睜不開眼睛,隻覺得刺疼刺疼的,越用手揉越難受。

林瑟瑟隱約透過左眼看到湯池的邊沿上橫著什麼物什,長得像是遊泳池裡的扶梯似的,她下意識的抓住那東西,似乎是想借力往上爬。

而被她當做手扶梯的司徒聲,望著那抓住他雙腿往上攀爬的林瑟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還沒剛躺到湯池邊,將雙腿蓄到水裡,這兩人就突然從水裡冒了出來,不等他反應過來,林瑟瑟便已經抓住他的腿,像是猴子爬樹一樣,噌噌往上爬了。

林瑟瑟爬倒是爬了上去,可她連看都沒看一眼,便‘哐當’一下坐在了他的心口窩上。

司徒聲:“……”

陣陣悶痛驀地向上竄去,這令他的大腦一下清醒了不少,他緩慢而又艱難的坐起身來,五官都快皺到了一起去:“林瑟瑟——”

林瑟瑟總算睜開了右眼,她頂著一雙被揉紅的眼睛,神色無辜的看向他:“哥哥?”

經過這一路,她已經清醒了不少,雖然腦子還是暈乎乎的,眼前的事物卻不在打晃了。

雖然清醒許多,但她還是借著酒勁兒,將腦袋埋在了他的頸間:“哥哥,我好想你。”

司徒聲準備推開她身子的那隻手掌,驀地定格在了空氣中,他眸色微微怔愣,心底卻流淌過淡淡的暖意:“午時不是剛見過,想我做什麼?”

林瑟瑟倚在他胸口,悶聲道:“想給你兩刀。”

司徒聲:“……?”

她似乎沒看到他鐵黑的臉色,嘟嘟囔囔的低聲道:“整日穿著騷裡騷氣的紅衣便也罷了,還學人家海王一樣往池塘裡養魚,你也不怕自己養的是條食人魚,把你咬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穿著騷裡騷氣的司徒聲,忍不住沉默了起來。

他完全聽不懂她在念叨什麼,隻是聽懂了那一句說他‘騷裡騷氣’。

他望著眸色略顯滯泄的林瑟瑟。

烏黑的發絲被水浸透,打著綹的黏在脖頸上,瓷白的肌膚像是剝了殼的嫩雞蛋,白的透亮。

司徒聲正想說些什麼,鼻間突然感到一陣涼意,他下意識的伸手摸去,麵上卻是又添了一道殷紅的血痕。

他強撐著一把薅起了她的後衣領,毫不客氣的將她扔了出去。

湯池邊沿全是紅漆柱子,林瑟瑟正好磕在了柱子上,這一下磕得實實在在,卻是直接將她給磕醒了。

她捂著腫起鼓包的腦袋,眼淚都給疼出來了:“你為什麼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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