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不是他的天命之女嗎?
那他若是將阿蠻嫁了出去,往後他們兩人又該如何曆那所謂的情劫?
司徒聲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留在宮裡做什麼?和你搶夫君嗎?”
他說的‘夫君’是指皇帝,畢竟留在宮裡的女人,除了宮女就是皇帝的嬪妃。
可聽到林瑟瑟耳朵裡,卻成了司徒聲在說他自己。
林瑟瑟以為他是在用當初婚約的事情,調侃打趣她,她麵色不自然的彆過頭去:“什麼夫君,你又沒有娶我過門。”
這話說的彆彆扭扭,司徒聲先是一愣,半晌才明白過來,她這是誤會了他剛剛所說的那句話。
她聽到夫君二字,第一個在心底想到的不是皇帝,而是他嗎?
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要比那皇帝高那麼一點點?
司徒聲抿住微涼的薄唇,望著她的眸色略顯複雜。
陸想忍不住打斷他的失神:“我說兩位,你們能不能等會再花前月下,先看看我好不好?”
他懶懶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陸想,不鹹不淡道:“你沒救了。”
陸想有些崩潰:“我怎麼就沒救了?”
難道陸凱給他下的毒,是什麼沒有解藥的劇毒?
還是說,他下半輩子就隻能這樣躺在擔架上了?
司徒聲總愛研究些折磨人的毒.藥,若是連司徒聲都說沒救了,那他就是真的沒救了。
他絕望的閉上眼睛,正準備吩咐自己的後事,卻聽司徒聲嗓音淡淡道:“蠢都蠢死了,還救什麼。”
陸想:“……”
說是這樣說,司徒聲還是走了過去,慢條斯理的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掰開陸想的眼皮瞧了一眼:“你這是中了見手青所煉製的化功散,眼前的幻覺能解開,化功散我沒辦法。”
陸想蔫了下去:“那怎麼辦?”
若是這樣上擂台,他連站都站不穩,更彆說打擂了。
司徒聲正要說沒辦法,便見林瑟瑟眸色黯然的看向他:“哥哥,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他抿了抿唇,到了嘴邊的話,又變了個模樣:“你在擂台上撐住,想儘方法挑釁高暢,在鼓聲結束前不要掉下擂台,剩下的交給我就是了。”
有暗衛來報,今日午時皇帝與高暢私下接觸過,高暢似乎因為過度吸食五石散,精神有些渙散。
皇帝為了讓高暢贏得打擂,交代高暢在必要時刻,可以使用暗器攻擊陸想。
從這對話來看,給陸想下藥的應該不是皇帝。
要真說起來,按照他的處事方法,直接把高暢殺掉就好了。
隻是皇帝為了提防他這樣做,在打擂的規則中專門製定了一條,道是如果出現暗殺的行為,將會取消所有人的打擂成績並追責到底。
皇帝在高暢的身邊派去了不少武功高手,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掠殺高暢,又不留下任何證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既然皇帝想用打擂規則來約束他,他自然也可以利用這規則,讓高暢輸掉這場擂台。
陸想沒有再問什麼,他服下那顆解幻覺之毒的藥丸,而後便安靜躺在擔架上養精蓄銳,睡了半個多時辰。
待到時間差不多了,司徒聲便命人將陸想又抬了回去。
林瑟瑟帶著司徒聲交給她的小冊子,回了皇帝的帳篷裡,見帳篷內的氣氛依舊冰冷,她也毫無畏懼之色,直著腰杆子便走了進去。
皇帝看她進來,臉色黑的像是鍋底灰似的,他將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還有臉回來?”
林瑟瑟朝他福了福身子:“九千歲讓臣妾給皇上陪個不是,方才是臣妾失態了,還望皇上見諒。”
這話音裡帶著不加掩飾的威脅,她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便將司徒聲甩出去當了擋箭牌。
偏偏這擋箭牌還十分管用,任是皇帝氣的臉色又紅又黑,也不敢多說一句司徒聲的不是。
自從在南山發生過那樣的事情後,他便不敢再急功近利,做出些不過腦子的計劃了。
畢竟司徒聲向來睚眥必報,他將司徒聲關在困獸籠裡,又差點讓那黑犬侮辱了司徒聲,若不是太上皇及時趕回了京城,他怕是要死在司徒聲手裡。
他最近消停的很,便是想要將嬴非非順利嫁給高暢。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此時忍一忍,待他可以和司徒聲抗衡那日,便是他複仇的獵殺時刻。
他惱怒的瞪了一眼林瑟瑟,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她才改變了多久,現在便又忍不住暴露出了本性?
林瑟瑟壓根理都沒理他,從她說出那句頂撞他的話開始,她便沒想再繼續偽裝下去。
最多也就還有兩三個劇情,她就可以收尾離開了,既然遲早都要得罪皇帝,那提前一點也未嘗不可。
穩坐在圈椅上的太後,抬眸瞥了林瑟瑟一眼,她的指腹緩緩摩挲茶杯的邊沿,耳邊又回憶起林瑟瑟走時頂撞皇帝的那句話。
——到底是皇上的利益重要,還是公主的性命重要?
她便是為了嬴非非能活下來,才默許了皇帝用嬴非非婚事交換政治利益。
可就像是林瑟瑟所說的那樣,如果嬴非非寧願去死,都不願意嫁給高暢,那她這樣做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她想讓嬴非非出嫁,不就是想嬴非非能遠離這吃人的深宮,遠離那些是是非非,快活無憂的活下去嗎?
太後垂下眼眸,望著帳篷外呼嘯的風雪,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
嬴非非是在鼓聲響起之前,回到了帳篷。
她不願搭理皇帝,更不想理睬太後,她麵色蒼白的坐在了林瑟瑟身旁,蜷著雙腿望向擂台。
陸想是被抬上擂台的,陸父立在擂台之下,望著那站都站不穩的陸想:“這許就是天意,你這又是何必?”
他勉強扶著擂台的石柵欄,對著陸父笑道:“那父親便等著看我逆天。”
見陸父沉默,他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今日是陸凱那小子給我下了藥,等我回去定要扒了他的皮。”
鼓聲響起,高暢赤手空拳的走上了擂台,他望著腿腳發顫的陸想,凹陷進去的眼眶中閃爍著一抹譏笑。
方才皇帝給他送信,說是陸想不知吃錯了什麼東西,連站都站不穩了,讓他不要再使用暗器。
就陸想如今這個模樣,彆說使用暗器了,就是用兵器,他都覺得多餘。
伴隨著鼓聲,太監將香爐裡的短香點燃。
高暢緩步走到陸想身邊,他從容不迫的撩起衣袍,緩緩蹲了下去:“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龍驤將軍嗎?怎麼都站不起來了呢?”
這話語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之色,陸想漲紅了臉色,仿佛被高暢戳到了痛處似的。
見陸想這麵色羞紅的模樣,高暢隻覺得內心暢快無比。
那日被九千歲用箭術羞辱,令他在京城貴族中再也抬不起頭來,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說他連一個閹人都比不過。
這便也罷了,因為設下賭局之事,他短短十日湊不夠那輸給皇後的一萬兩金,九千歲就命人去平陽侯府砸了他家,還將他和他爹暴揍了一頓。
雖說這些事情都是九千歲做的,和陸想沒什麼關係。
但誰不知道陸想是九千歲的走狗,他今日折辱陸想,便猶如羞辱九千歲一樣,這怎能不讓他感到快哉?
高暢似乎忘記了擂台的事情,他一句接一句的侮辱著陸想,看著陸想越發羞紅的麵色,他幾乎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地。
陸想自然不是真的生氣,他隻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罷了。
他瞥了一眼快要燃完的短香,耳邊隱約回響起司徒聲的囑咐——激怒高暢。
陸想褪去麵上的偽裝,笑吟吟道:“聽說,平陽侯府被砸了?你和你爹都被揍得尿褲子了?”
高暢的嘲諷聲戛然而止,他怔愣的望著陸想,這話像是一擊重拳砸在他臉上,令他頸間凸起了道道青筋:“你說什麼?!”
陸想雙手攥緊石柵欄,嘴角噙著譏笑:“嘖,瞧你這眼眶往下凹的,一看就是腎虧,怕不是不能人道了吧?”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高暢,他瘋狂的朝著陸想揮拳,而陸想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用一手護住腦袋,另一手緊抓住石柵欄,以防自己掉下去。
即便已經儘力護住了臉龐,但高暢出手又狠又準,卻是將陸想揍的狼狽至極,鼻間掛著兩行鼻血,眼角也高高腫起一片青紫,像是被馬蜂蜇過似的。
眼看著那短香越燃越短,高暢卻還在泄憤似的毆打陸想,皇帝急的忍不住低吼:“時間快到了!”
高暢終於停下了手,他甩了甩泛酸的胳膊,上前拎起陸想的後衣領子,想要借力將陸想扔出擂台。
但陸想死抓著石柵欄,任由高暢如何用力,都拽不起來陸想的身體。
陸想透過腫起的眼角,望著那終於要燃儘的短香,緩緩露出一抹笑意:“我贏不了,你也彆想贏。”
聽到耳邊響起的第一聲擊鼓。高暢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方才陸想是在拖延時間。
他站住腳步,凝望著半死不活掉在石柵欄邊沿的陸想,嘴角緩緩勾起:“我當然會贏。”
話音落下,高暢攥住手中的戒指,指腹輕輕按下戒指上的機關,眨眼間空氣中便掠過數十根細短的銀針,朝著陸想的各處重要穴道飛射而去。
陸想早已料到高暢會使用暗器,他想要躲過去,但身體各處發軟,終究是沒有力氣再躲閃了。
他轟然倒在擂台上,在鼓聲停止前,被高暢舉起扔下了擂台。
鼓聲停,太監疾步小跑上擂台,拿起皇帝一早就擬好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製曰:今平陽侯嫡子高暢贏得比武招親,冊封為駙馬都尉,擇吉日與景寧公主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