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想之中的喜極而泣,更沒有失而複得?後的擁抱和親吻,司徒聲麵無表情的?丟掉摟在手臂中的屍體,眸光越過林瑟瑟,看向倚在廂房門外的?司徒嵐。
司徒嵐臉上罩著一層不屬於他的?人皮,除了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之?外,讓人瞧不出分毫外泄的?情緒。
他寒玉似的手掌,用力壓在棺槨的?邊沿上,骨節修長的手指叩住棺木,嗓音中隱隱抑住殺意:“你說她在廂房裡?”
司徒嵐聳了聳肩,眼眸中透著一絲無辜:“她是在廂房裡,但我沒說過這棺槨裡的?屍體就是她。”
是了,他從始至終都未曾說過林瑟瑟死了。
話?音落下,沉寂的?廂房內,倏地傳來‘嘎吱’一聲,他下意識的?抬眼望去,卻是司徒聲徒手掰掉了一塊棺木。
司徒聲將手中的棺木碾碎,黑木齏粉從指縫中滑落:“你最好祈禱你叫司徒嵐。”
他最討厭彆人欺騙他。
倘若讓他查出麵前的?燕王不是司徒嵐,那這塊棺木,將會是燕王幫著林瑟瑟欺騙他的?下場。
司徒嵐:“……”
司徒聲大步走到廂房門外,彎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銅虎麵具。
他望著掌心中黏膩的黑色血汙,眸中泛起凜冽的寒光:“誰放的火?”
司徒嵐從袖中取出一隻乾淨的?絹帕,遞到他麵前:“陸凱。”
他沒說話?,隻是瞥了司徒嵐一眼。
司徒嵐想了想,又道:“許是純嬪在背後指使,她和陸凱乃是舊識。”
司徒聲接過絹帕,麵色冷然的擦拭著指腹的臟汙:“既是舊識,那便將陸凱送到純嬪房間裡,讓純嬪與他日夜相對,待頭七過後再放她出來。”
說罷,他便神態自然的準備離開,那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根本讓人瞧不出一點異常來。
在他走出幾步後,廂房內傳來林瑟瑟的?聲音:“你又要放棄我,對嗎?”
她的嗓音中帶著些鼻音,心底滿是委屈,仿佛隻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她的眼淚就會掉下來。
司徒聲抿住唇角,他不敢回頭看她,但腳步卻是停了下來:“我去……沐浴更衣。”
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可他也沒
再說那些拒絕她的話?。
這對他來說,似乎已經是極限。
林瑟瑟不敢逼急了他,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眶:“那我等?著你出來。”
他‘嗯’了一聲,便加快了離去的?步伐,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敢。
林瑟瑟吸了吸鼻子,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對著司徒嵐問道:“你說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若真是喜歡,他為何扭扭捏捏不敢承認?
司徒嵐掖了掖頸間的狐裘,望著那地上的?棺木齏粉,抿唇一笑:“你不叫司徒嵐,他不是也沒把你碾碎。”
他留下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隻留下林瑟瑟一人在原地微微失神。
普陀寺畢竟不是皇宮,這裡條件有限,也沒有齋宮裡奢靡的人工溫泉。
這時候,禦林軍們被充分利用了起來,幾乎每隔半個時辰,他們就會抬著裝滿熱水的?木桶,戰戰兢兢的走進司徒聲暫宿的房間內。
林瑟瑟本以為他沐浴更衣,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就能做好的事情,但他卻硬生生的?在木桶裡泡了兩三個時辰。
直到天都黑了,他也沒能從木桶裡出來。
林瑟瑟不知多少次詢問進去送水的禦林軍,卻始終也得?不到他洗完澡的回答。
她望著天邊隱隱泛起的湛藍,終於失去了耐心,一腳踹開了那搖搖欲墜的?木門。
原本林瑟瑟以為,他是故意借著沐浴的名義來逃避她。
但當她看見泡在木桶裡,一遍遍用澡豆摩擦臉頰,快要把臉搓掉一層皮的司徒聲後,她才知道他不過是潔癖發作了。
聽到門被踹的‘哐當’一響,他眸中帶著慍怒,朝著房門看去。
那下意識的?怒斥,在他的?目光接觸到那身著淺茶色織錦裙的?女子後,卻是一下哽在了喉間。
他神色不自然的彆過頭,將整個身子都浸入湯水之中,隻留給她半截如寒玉似的後頸,以及一個漆黑的?後腦勺。
“我還未洗完。”
許是浸泡在水中的時間太長,他的?薄唇澀白,嗓音聽起來微微有些嘶啞。
這普陀寺到底不比皇宮,屋子裡雖然燒了紅蘿炭,卻也依舊冷如冰窖。
林瑟瑟望著他冷白無瑕的?皮膚,麵頰緋紅的?垂下頭,不時用眼角
偷偷瞄去:“我不會偷看你的?……我可以留下嗎?”
她這話?說的有些欲蓋彌彰,他便是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那道灼熱的目光了。
司徒聲沒有拆穿她,他抿住微涼的?薄唇,心臟沒有規律的?狂跳著,麵上卻佯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快洗好了。”
屋子裡的?氛圍實在有些詭異,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他沐浴時闖進來了,上次在溫室裡,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她看了去。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羞於見人,恨不得?伸腿在木桶上蹬出兩個洞來,省得?穿衣時,被她看去了那醜陋的?傷疤。
林瑟瑟見他遲遲不動,隻好走到了桌子旁,背對著他坐了下去:“我等?著你。”
原本她是想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一杯水,遮掩一下此刻緊張的?心情,可她捏著茶壺把搖了兩下,才發現茶壺裡根本沒有水。
林瑟瑟放下茶壺,也不知怎地,聽著那背後緩緩流淌的?水聲,卻是自動腦補出了一張美人出浴圖。
那骨骼勻稱的手掌扶住木桶邊沿,長發如潑墨般流瀉於身後,清透的水珠沿著冷白的皮膚緩緩淌下,滑過他寒玉似的脊背……
林瑟瑟用力的?搖著腦袋,試圖默念清心咒,來驅趕走腦海中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
可不論她念多少遍清心咒,都泯滅不掉那些褻瀆他的?想法,便像是雨後竹筍,越是壓製便越到處冒頭。
林瑟瑟終於忍不住了,她雙手疊放在桌前,麵色有些局促:“你喝不喝茶?我去取些茶餅。”
他的?動作一頓,準備站起來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明明提出要留下的?人也是她,如今找借口要離開的?人又是她。
說到底,不過就是嫌棄他罷了。
司徒聲低垂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嘲色:“嗯。”
林瑟瑟走到門口,正要將門掩上,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將未關嚴的?門縫又推了開:“今日是上巳節,聽燕王道,普陀寺下的?烏蘭河畔有燈會,你去不去……”
話?還未說完,她便愣在了原地。
那一雙像是剛出鍋的?山東大饅頭,赫然映入眼簾。
司徒聲哪裡想到她會去而又返,見她呆滯的?望著自己的?臀,
連忙將朱色緞袍披在身後:“出去!”
林瑟瑟被這一聲微惱的嗓音喚回神智,她慌亂的轉過身去,反手將房門關緊:“我,我在外麵等你……”
這一次,他沒有讓她等?太久。
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他便已經穿戴妥當,從屋子裡緩步走了出來。
看的?出來,他隻是倉促的?換了身衣裳,連鬢發上的?水珠都未擦淨,就急著推開了門。
林瑟瑟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方才鼓起的勇氣,卻是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從她身旁走過,一陣清風掠過,吹起他衣襟上淡淡的?檀香氣息:“走。”
她愣了愣:“去哪?”
司徒聲站住腳步:“烏蘭河畔。”
上巳節又名春奔節,乃是從鄭國流傳過來的風俗節日。
每年三月春奔時,晉國的未婚男女們,就會手持蘭草去河邊洗濯,倘若遇見心儀的對象,便將蘭草交付於那人,而後大膽示愛。
在這一日,他們的姻緣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雙方互相傾心,甚至可以一同約赴至無人之處,肆無忌憚的行那周公之禮。
林瑟瑟知道上巳節,倒不是因為司徒嵐。
這是原文中有的?一段劇情,皇帝因瘟疫之事苦悶不堪,便想著孤身一人出去散散心,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就換上了侍衛的服飾。
而純嬪則是聽聞了上巳節,硬要扯著嬴非非一同扮作宮女,跑到烏蘭河畔參加燈會。
他們皆是喬裝打扮過,但在強大的主角光環影響下,純嬪硬是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了侍衛裝扮的皇帝,還將蘭草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