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沒見過烏眺行,但聽說過這位上任家主,那是個很有魅力的人,至今還有人忘不掉他。他沒想到忘不掉烏眺行的人裡麵還有池小天。
池小天眼裡有懷戀和痛苦,那情緒濃烈到仿佛要溢出來,張一下意識看向烏詔,覺得要完蛋——烏詔和池小天的關係不一般,烏詔應該容忍不了池小天這麼牽掛著另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他父親。
但事實與張一想的相反,烏詔沒有生氣。
烏詔感覺他的池叔在難過,他再次嘗到了他不明白的苦澀味。他走過去,學著他父親的模樣,笑得很燦爛:“小天。”
他不喜歡被池小天當成彆人,但如果這樣能讓池小天好一點的話,那也沒關係。
好像是真的回到了那時候,他大哥還活著。
池小天看著烏詔,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大哥。”
烏詔輕輕抱住了池小天:“大哥在。”
是活人軀體和溫度。
池小天埋進烏詔懷裡,抓著他衣服:“對不起……我……”他還沒走出來,他覺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你死了,我沒來得及救你……大哥,我……”
烏詔學著池小天摸他頭的姿勢安撫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池叔:“小天不要哭,大哥沒事。”
池小天真的相信那是個夢了。
他拽著烏詔,這麼多年終於放下了1一次心理的重擔,他喝多了酒,這時候很困,眼皮在打架,但他不肯閉眼,還是死死的盯著烏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久沒見過他的大哥了。
烏詔陪在池小天身邊:“小天困了就睡吧。”
他拍著池小天的背,溫聲細語,“大哥不走。”
池小天出來的時候才十幾歲,雖然性子桀驁是個刺頭,但他很依賴烏眺行,他沒抵抗過睡意,但也沒鬆開烏詔。
烏詔抱著池小天,每當池小天驚醒後就告訴他大哥還在。雖然是窩在沙發上睡的,卻是池小天這麼多年睡得最安穩的一次,在真的進入深度睡眠之前,他忽然又強睜開眼:“大哥。”
烏詔嗯了聲:“小天。”
池小天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我看到小昭了。”
烏詔怔了下,他沒想到池小天還會提到自己,池小天睡前說了最後一句話,“小昭很可愛。”
張一沒走。
他去拿了條毯子過來,聲音放得很輕:“我叫張三過來守著。”
今晚看樣子是不會離開了。
烏詔還在哄他的池叔,聞聲隻是點了下頭。
張一慢慢退出去,他給自己弟弟打電話:“小三。”
張三不介意他哥這麼喊他:“哥。”他知道烏詔他們出去是去談生意了,“談的怎麼樣了。”
“還行。”
張一簡單說了一下,他叫張三快點帶人過來,又說起來另一件事,“那位心理醫生還不肯過來嗎?”
張三也知道烏詔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基本就是在走鋼絲,他說話有點粗俗:“那個傻逼好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一直說有人在追殺他,出國就會死……他寧死都不肯出國。”
張一在關鍵時候比較狠:“不用請了,綁他過來。”
他能看出來,池小天並不愛烏詔。可烏詔呢?池小天看著烏詔喊烏眺行的名字,烏詔的反應竟然是安慰池小天。
烏詔愛池小天,很深很深的愛。正常人得不到回應都會痛苦,更何況是本來就有病的烏詔。
烏詔對池小天充滿了獨占欲,池小天心裡一直沒有他會怎麼樣,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會更加病態和瘋狂。
結局不是他死就是池小天會瘋。
張二這幾天比較閒。
他主動請纓:“我去吧。”
張一警告了一下他的弟弟:“下手輕點,彆弄死了。”
張二對著手機咕噥了聲:“哥你說的什麼話,我一直是個行善積德的好人呢。”經他手的可沒一個好東西,懲罰壞人不就是在行善積德?
張一挑眉:“彆說屁話了,快去。”
……
池小天這一覺睡得很安穩。
他有點尷尬的發現自己還抱著烏詔的胳膊,腦仁抽疼了下,昨晚的記憶複蘇,必不可免的,他有些感動,胸腔被溫暖和炙熱被填滿,心裡有塊地方柔軟到不可思議。
烏詔靠著沙發上。
年輕人睫毛弧度柔軟,蓬鬆的發頂的泛著淺光,他也醒了,對上了此刻池小天的眼神,就在這一瞬間,他有種錯覺,池小天是愛著他的。
他笑起來,很漂亮:“池叔,早安。”
池小天起來,蹲到烏詔身邊:“腿麻不麻?”
他好像壓了一夜。
烏詔動了下,酸疼的感覺緊繃著,麻到發癢,他難受的哼了下:“疼。”
池小天低頭給他按摩:“下次搬開我。”
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不要。”烏詔比較直白,他也渴望得到同樣直白熱烈的愛,“池叔是心疼我了嗎?”他輕輕喊了一聲,“可我喜歡這樣。”
抱著你,或者被你抱著。
假如能一直那樣坐著,也算是和你一起到天荒地老了吧,他又表白,“我愛你。”
池小天的手頓了下。
他這次依然沒有應聲,他不想騙烏詔。
烏詔還是渴望得到池小天,不隻是局限在□□上,在池小天看不到的角度,有一瞬間,他的瞳孔黑到了極致。
愛和私欲在鬥爭,他感到了撕扯般的痛苦。
想毀掉池小天,想愛池小天。
池小天等烏詔緩過來了才去牽他:“走吧。”
見烏詔沒動,他又催了一句,“回家。”
烏詔這才牽住池小天的手:“嗯。”
“回家。”
*
*
池小天發現烏詔真的忙起來了,有時候一連好幾天都見不到人影。似乎是為了保護他,烏詔一直沒讓他參與烏家的事,他也沒不自量力的非要摻和,老老實實在家裡過上了吃喝玩樂睡的快樂生活。
係統拾掇池小天:“閒著也是閒著,給我放會相聲。”
池小天在刷手機,新聞上偶爾會放出烏詔的照片,俊美耀眼的年輕人唇角笑意溫柔,評論都是漂亮哥哥殺我,全方麵無死角的讚美烏詔的美貌。
叮。
又推送了一條關於烏詔的時訊,烏詔沒在笑了,他表情陰沉沉的,袖口似乎沾了一點血跡,背景有點模糊,但能看得出是療養所的陳設。
療養所還被扒了出來,是國內很有名的心理療養科。
池小天還真不知道烏詔去看病了,他緩了下再刷訊息已經460了,頁麵一片空白:“他去看病了?”
係統不是很走心,它現在對相聲比較關心:“有病就要治,多正常。”
有病是要治。
池小天問係統:“那他能治好嗎?”
烏詔要是看不好,他的下場會很慘啊。
係統也想到了這一層,它安慰池小天:“彆怕,死也就是一閉眼再一伸腿的事。”
“……”
池小天,“感情不是你死唄。”
係統笑嘻嘻:“是啊。”
池小天被狠狠傷到了:“淦!”
門被推動,一個人急匆匆的趕了進來。
是張一,他衣服有些淩亂,見了池小天後才收起焦急的神色,恢複了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的淡定:“池先生。”
池小天猜著是烏詔的事,他站起來,拿起外套:“小昭出事了?”
手下有人不老實,放出了烏詔麵診的照片,雖然及時撤下去了,網上還是有點亂,股東也有點亂。他們說總不能讓一個神經病掌權。
張一希望池小天能出去:“烏少爺的情況瞞不住了,您可以暫時替烏少爺出麵去管理公司嗎?”
烏詔和池小天的謠言有部分是他們放的。
有部分原因就是為了烏詔倒下後,池小天可以出麵可以暫時穩定一下人心。
池小天沒意見,他聲音沉穩:“走吧。”
張一對池小天深鞠躬:“謝謝您。”
池小天突然覺得燃起來了,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鄉土劇本裡拿到霸總人設:“不客氣。”
張一開車。
池小天坐後麵跟係統吹牛逼:“見過我這麼牛的人沒有?等會我進去,他們全都得站起來跟我問好。”
係統沉默了下:“有幾個人認識你,還全都站起來跟你問好……你狗血小言劇看多了吧。你會直接坐總裁電梯進最高層會議室,對著的是一個比一個難纏的股東,烏詔出事,烏家股價下跌,他們不活撕了你就好了,還問好?你腦子瓦特了?”
池小天:“……”
他收斂下神情,伸了下大長腿,眼神銳利深沉。
現在跳窗出去避免挨懟還來得及嗎?
張一透過後視鏡觀察池小天,男人褪去了沉默溫吞的偽裝,露出了桀驁冷硬的內裡,英俊的外表看起來高不可攀。
非常能唬人。
他很滿意。
池小天到地方才發現張二也在等著,他守在電梯口,池小天還沒過去就鞠躬:“池先生。”
和張二一起等著的還有個池小天不認識的中年人,他眼神閃爍了下,似乎是沒想到池小天能來,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池小天是烏詔的姘頭,烏詔不行,自然得要池小天來了。傳聞裡說不錯,這的確是位常居高位看起來就很強勢的人。
係統都有些驚訝,因為池小天經驗的局限性,它一直挑的都是比較好扮演的人設,大佬是很難演的,最簡單的一點要求,氣質要出眾。
它看著池小天,真的感覺池小天的天賦過於驚豔了。
池小天掃了一眼中年人,言簡意賅:“帶路。”
中年人不自覺彎腰:“是。”
電梯裡很安靜,中年人有點戰戰兢兢,張一和張二在用目光交流,他們也沒見過這樣的池小天,看來池小天和烏詔在一起還真不是誰馴服了誰這麼簡單的事,他們互相束縛,相互溫柔。
兩個都是硬茬的人在一起才有歲月靜好的模樣。
會議室很吵。
池小天才露臉,質疑聲就接連不斷。
“你是誰?”
“你憑什麼進來。”
“好大膽子。”
“烏詔呢,烏詔養男人養瘋了?”
“讓烏詔——”
叫的最凶的男人被一腳踹出去了好遠,他趴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捂著心口咳嗽:“咳咳……”
池小天踹完人還是很平靜。
他往外拉著主位的椅子,摩擦聲尖銳嘶啞,坐下,翹起腿:“還有人有意見嗎?”烏家不是太乾淨,適當的暴力會被當成權利的象征。
這回沒人說話了。
人們麵麵相覷,會議廳鴉雀無聲。
池小天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大家不必太擔心小詔的身體,也不用擔心烏氏……我會代替小詔陪著大家一起度過這段艱難的時間的。”
張一和張二一直默不做聲。
他們站在池小天後麵,好像池小天才是他們的正主。
會議從下午開到晚上。
一個不明顯的攝像頭一直在不停的運作著。
白雲療養院。
烏詔換了身病號服,他在看池小天,眼裡是愛意和溫柔。他在見到池小天的時候就知道池叔不是真的淳樸老實,這才是他池叔該有的樣子,英俊傲慢強悍。
劉元就是那個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心理醫生,美籍華人,少年成名,如今是心理領域有名的大手子,他其實不是被張二綁回來的,是他覺得烏家安全自願跟張二回來的:“這就是你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