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是當今的親母,也是戎星劍的姑母。她揉著眉心,問一旁侍奉的嬤嬤:“星劍呢?”她弟弟既然把兒子留在京裡,她自然是要多看顧點的。
穹月弓著身子:“小侯爺課業緊著呢。”
皇太後上了年歲了,兩鬢花白,臉上也有了不少的皺紋,但她還梳洗的一絲不苟,打扮的雍容華貴,雙目中威壓甚微重,人老成精,她何嘗不知道戎星劍是跟她鬨脾氣,她也不惱,指甲上戴著長長的護甲,輕輕放在膝上、寒光凜冽:“這孩子,也是一根筋。”
她抬頭,珠翠亂晃,“小十一何在?”
穹月回道池小天正在國子監上課。
皇太後往後一靠,言語輕慢:“叫他來一趟。”
穹月躬身:“諾。”
……
池小天剛轉到國子監就讀,這裡的師傅要嚴許多,他和胖子遲到被罰站了。
徐躍宇身上經常帶著吃的,他拿出來,是一把蜜餞:“吃不?”
池小天抓一把塞嘴裡,靠著窗戶,懶洋洋的站著——這會有太陽,過道裡暖洋洋的,曬得人發困。
徐躍宇把剩下的吃了才道:“等會去哪?”
師傅要罰他們站一天,開玩笑,他們是這麼老實的人嗎?
蜜餞酸酸甜甜的,池小天吃得高興,眼睛彎起來了些,他說話還是很柔軟的腔調:“隨便玩玩吧。”
那就隨便玩,徐躍宇往屋裡看了眼,趁著師傅不注意,拉著池小天弓著腰跑出去了,兩人才跑遠,師傅就追出了門,氣沉丹田:“池小天!”
眾所周知,池小天是那個帶頭的。
戎星劍不與池小天在一處讀書,他也聽到了動靜,卷起書,稍稍在手心打了下:“真是個混賬。”
他以為池小天和他分床多少有點難過,今天就又和徐躍宇廝混到一起去了。
徐玉宇和戎星劍是同窗,他也頭痛,咬牙切齒:“那個小王八蛋。”他父親可是交代過他好好看著自家弟弟的,不說多上進,總得過童子試吧。
堂堂宰相之子是個繡花枕頭成何體統。
戎星劍看向徐玉宇:“一起出去?”
他也無心讀書,在國子監坐了這麼些年,完全是為了安皇帝的心。
徐玉宇還未回答,一陣風刮了過去,戎星劍那個位置已然空了。戎星劍比池小天還要膽大,他就敢在師傅眼皮子底下逃課。
徐玉宇也是想走的,然而講台上的師傅已經在關照他了,老太傅目含威脅,手中戒尺的敲了下桌板。
砰!
“……”
徐玉宇垂下頭,歇下了這心思,也不是他害怕,這是他父親的舊友,麵子還是要給的。
戎星劍出去轉了一圈,沒碰到池小天和徐躍宇,國子監臨著京武街,他忽然聽到了一陣風鈴聲,他心思一動,就翻了出去。
這裡不是宮牆,沒有塗那麼鮮豔的紅漆,這條街並不繁榮,準確來說是有點破舊了,一株百年老榕樹截斷了去路,隻留下了行人才能通過的小道。
神廟前掛著半舊的紅綢,一人倚靠著褪色的漆柱,懶散的撥弄著桃花枝,他還是喜歡亮色,衣衫和臉龐都是豔豔的緋色,似是聽到有人過來,他抬頭,長長的睫毛一彎,眼眸裡似有一灣清泉:“哥。”
廟簷下風鈴又響了起來,
——鈴鈴,鈴鈴鈴。
樹影婆娑,人影也婆娑。
戎星劍知道國子監後麵的老榕樹下麵有座姻緣廟,他一直沒來看過。少年一身玄色衣衫,袖口緊緊的縛著,毫無大魏尚行的拖泥帶水的頹靡之風,他習武,肩背緊實,腰窄腿長,英姿颯爽:“怎麼到這來了?”
池小天沒動,見戎星劍過來,也隻是稍稍偏了下頭:“無聊。”
戎星劍比池小天高許多,他低頭,看著被自己影子籠罩的人,伸手去揉他的頭發:“不許逃課。”
池小天沒躲,但也沒放在心上:“你不也逃了……”戎星劍壓了下來,氣息逼得極近,有些灼熱,後知後覺的抬起頭,“哥?”
戎星劍沒做什麼,他隻是有些想念池小天身上的氣味,他靠著池小天,聲音很低:“給我抱一會。”
池小天搬走了,他也不適應。
很久都沒睡個好覺了。
池小天還捏著花枝,他這個人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喜歡辣手摧花,他埋在心底最深處的就不是良善。少年睫毛輕輕顫了下,望向了一線院牆後的天:“嗯。”
這時候,微風徐徐。
這時候,碧空萬裡。
……
傍晚。
徐躍宇買了糖油酥,他已經吃了幾塊了,見到池小天後有些欣喜:“你還在這兒啊。”
池小天瞥了徐躍宇一眼:“就要走了。”
徐躍宇傻笑,他撓頭:“彆生氣啊。”他突然很小聲,“我隻是以為你不會等我。”他不是很聰明,但也知道池小天隻是想利用他。
他去給池小天傳消息去了,還以為池小天不會等他。
池小天看著這胖子在心裡歎了下氣,這傻子,他踮腳,拍了拍徐躍宇的肩:“我是你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