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顯然,她也知道男生也能和男生在一起,臉上有些異色,這也不怪她,男女才是主流:“小池對象啊。”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熱情,“你是來看小池的嗎?”胖乎乎的臉,胖乎乎的手,像是發酵好的麵團,“那你得好好說說小池了,他這樣的生活方式可不健康了,我看他老在便利店吃飯,臉白的,還這麼瘦。”
餘睢和池小天還沒出聲,高雯雯插了進來,聲音急促:“媽!”她不敢看餘睢,還是忌憚,女孩看著她媽媽,有絲懇切,“媽,彆說了。”
池小天這才注意到高雯雯,女生年紀不大,模樣清秀,那對眉毛顰著,好像有些驚慌,她視線避著餘睢,一直避著餘睢。
怔了下,他去看餘睢。
餘睢跟活人無異,至少,絕大多數人都發現不了他的特殊。他不僅是臉,他的身高也是出類拔萃,給人第一印象就是英俊。
緊接著就是心悸,陰鷙、冷淡,讓人發怵。
高雯雯好像撞過鬼,池小天有些擔心,擔心高雯雯是不是發現了餘睢的不對勁,餘睢不是活人,他沒有體溫,他的心也會不跳。
高雯雯比池小天更憂愁。
在她眼裡,餘睢比吃人的鬼還要驚悚。
高姨被自己女兒打斷,也意識到自己話多了,嚴格來說,她和池小天隻是同事,輪不到她來批評或者操心,她訕笑:“老毛病又犯了……”
“沒事。”
餘睢的嗓音沉冷,他的視線也冷,似乎天生如此,“謝謝。”他眼皮的皺褶很深,眼眸深邃,“我會說他的。”
高姨冷不丁對上了餘睢的目光,她沒高雯雯那麼強的靈性,沒發覺不對,就是有種小市民的直覺,小池的對象應該是個大人物。
又笑了下,附和道:“就應該、哎,嘴又快了,不說了,時候不早了,雯雯?”她扭頭,胖胖的身體很靈活,“雯雯。”
高雯雯抱著自己書包:“媽。”
高姨見她收拾好了:“回去了。”她又看向池小天,“小池,我們走了啊。”
帶餘睢過來,池小天其實挺緊張的,見高姨要走,他稍稍放鬆了些:“再見。”
高雯雯先出去了。
她站在街道,女生偏瘦,濃鬱的夜色披著她肩上,落在她發稍,似乎有些陰鬱,高姨去推小電車去了,隔著一道玻璃門:“小池哥。”
媽媽叫池小天小池,她該有禮貌點,至少得喊聲哥。
池小天就跟高雯雯接觸過一次,他記得這是個文靜內向的女孩子,高雯雯沒事不會叫他,應該是有事跟他說。
男生瘦高,臉頰白皙,他偏頭:“哥。”
餘睢在思量一件事,聞聲,他垂下眼,便利店的燈是橙黃色,色調偏厚,又很柔和,男生被籠在光下,發頂色澤柔軟,似乎連睫毛都染上了碎芒。
池小天仰起臉,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長,眼珠黝黑:“我出去一下。”頓了下,餘睢望著他,那目光有些涼、滲著寒意,又似乎很貪婪,寸寸附著他臉上,聲音不由得有些低,不太好意思,“哥?”
餘睢回神。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冷:“去吧。”
池小天沒多想,高雯雯還在等著,推開門,迎麵而來的冷風吹動了下他的發梢,他沒動,隻是稍稍低下頭。
男生個子挺高的,夾克寬鬆,他的聲音很乾淨:“雯雯。”
高雯雯用餘光掃著餘睢:“小池哥的對象。”說自己的猜測不太好,不管更是不行,但她真的懷疑,糾結、畏懼,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對上池小天的眼睛,她的聲音細微,“讓衛林看看吧。”
高姨在催了:“雯雯?”
衛林?抓鬼的衛林的麼?
讓他來看,池小天抿唇……高雯雯跑開了,那輛電動車的尾燈閃了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裡。他望著,睫毛顫了下,指尖稍稍收緊。
餘睢的掌心冰涼,指腹也是冰涼的,那觸感很奇特,池小天回頭,恰好對上餘睢的臉,準確來說是胸膛。
餘睢就在這,他一回頭,就在。
這種感覺很奇妙,心裡又泄洪了、大浪衝刷席卷,溫暖酸澀,他聲音有些顫,眼睛濕了些,又是彎著的,在笑:“哥。”
餘睢的胸膛也是冰涼的,白T有些薄,肩骨的痕跡明顯,跟他這個人一樣,顯得鋒銳:“在想什麼?”
池小天沒說話,他轉身,胳膊環住餘睢的腰,把自己埋進餘睢懷裡,冷意彌漫,凍得他有些冷,但他不在乎。
他想好久了,真的好久了,想餘睢能跟他說話,想餘睢還在,想自己能看到餘睢:“我喜歡哥。”呼吸不太穩,有些急,“我最喜歡哥了。”
“哥最好了。”
……
……
季覦是棄嬰。
他進孤兒院進得最早,但他不太合群。他人長得好,成績也好,但就是不合群,他性子冷,不和其他小孩玩,也玩不到一塊。
彆的小孩搶玩具,搶牛奶餅乾,搶大人的喜歡,就季覦,就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著,不爭也不搶,他的童年,簡單到無趣。
就守著破敗的院子,看著一成不變的天,翻著社會人士捐贈的書。
那時候的小城,孤兒院沒什麼投資,十分破敗。
大概在季覦七歲。
院長爺爺又領回來一個小孩,胳膊和腿都短短的,他有著一頭卷毛,嬰兒肥還沒消的小臉白嫩嫩,肉乎乎的。
那天下著雨。
小孩可能是剛離了父母,還在抽噎,他看到季覦就不哭了,就睫毛還染著淚,眨巴眨巴的,似乎是好奇。
這個小孩黏人,難哄。
見他不哭了,頭發花白、腰板依然筆挺的老人低下頭:“以後這就是你家了。”他也看到了季覦,“小天,這是小覦。”
“喊哥。”
這一喊就喊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