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借工兵團營法一用
募兵製能在嘉靖中晚期兵凶戰危的情況下,成為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絕對不是偶然,事實上,客兵的戰力依舊是現在的頂級戰力,隻不過大明京營進入了新的維度而已。
大明募兵製和京營征召製將會長期並存,因為有些地方,需要客兵這種凶神惡煞的人去做惡人,惡人唯有惡人磨。
客兵的軍紀完全由軍餉的充足來保證,而京營的戰力,則多了軍隊紀律的保障,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塑造是軍魂的塑造,而這個塑造,是由戚繼光和朱翊鈞一起完成的。
大明京營的銳卒,既能每天看到皇帝,皇帝不是一個虛無的概念,也能看到百姓的苦難。
淩雲翼帶領的客兵,雖然敗了,但雖敗猶榮,跟京營打,能打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兒了。
但在戰場上,戰損比絕不是這樣,因為大明京營最擅長的火器,在操練中,無法發揮到極致。
“臣再也不敢了!”黎牙實打了個哆嗦,誠惶誠恐的說道,大明皇帝金口玉言,說宮刑就是宮刑,再嘴賤,就跟幸福生活揮手再見了。
“可。”朱翊鈞倒是沒有猶豫,選擇了認同,既然讓淩雲翼去河南解決問題,就不能一點政策不給。
道爺的新政裡,振武的內容不多,所以言官才敢往外跳,為了這一天,朱翊鈞從十歲就開始習武,操閱軍馬每日不輟。
這是一次考古式科研,王崇古白沒了西山所有窯井後,開始了規模化生產,隨著煤開采增多,煉鐵就成了必然,但大明早在洪武年間就革罷了所有官廠,沒有經驗,查舊案,大明洪武年間最大的煉鐵官廠在河南滎陽。
“淩部堂帶著客兵,把七十多個儒學生給打了。”馮保剛忙解釋道,不是淩部堂出事了,是淩雲翼把人給打了。
西土城推出來姚光啟,跟晉黨打擂台,多少帶來了些麻煩,京官有京官的規則,外官也有外官的方便,大抵算是一種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遷藩不會那麼順利的。”淩雲翼發出了斷言,他俯首說道:“陛下,臣肯請暫留京師三月,待戚帥凱旋回京。”
而不是那些完全自由派,渲染的地上神國。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起來吧,下次再在雜報上罵朕,朕就施加宮刑,讓你看著那兩個萬國美人乾著急。”
淩雲翼雖然是大司馬,但他是個外官,要去河南巡撫的外官,所以他做起事兒來,會更方便一些,在遷藩入京廷議之前,他在京師,這幫言官還知道收斂些,有的時候,殺人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威懾。
“除非與世隔絕,否則人就必須遵守一定的規則,因為人的群居,必然產生分工,必然產生交換,那麼規則就必然存在。”黎牙實從生產圖說中學到了很多東西。
大明西漢時完全邁入了鐵器時代,因為有四十九個鐵官,有四十九個超大型的官廠被發現。
當陛下說可以乾的時候,淩雲翼是極為興奮的,蟄伏了兩年,又可以大展拳腳了。
所以羊就成了一種替代品,一開始隻是偷偷摸摸,後來就是公然開這種羊妓館,一個羊妓館,通常情況下有母羊三十隻到五十隻,而更加‘美貌’的羊,價格比普通羊要貴到兩倍到三倍。
不把宗藩這座大山從河南地麵搬走,淩雲翼到了河南,麵對這些宗親,他也沒辦法處置,他是臣子,無權處置宗親,隻要當地的鄉賢縉紳扛起了宗藩這杆大旗,那淩雲翼也是投鼠忌器,總不能為了清丈,真的殺宗親。
要不然就隻能把呂宋總督殷正茂請回來了。
連續兩次,貶斥言官出京至邊方戍邊,言官們連伏闕都不願意來,還不如嘉靖年間的言官膽量大。
這就是淩雲翼給出的解決辦法,借工兵團營法一用,不是不給清丈嗎?不想讓朝廷知道河南究竟有多少地嗎?那就不清丈了,用工兵團營法,等同於把亂糟糟的地籍直接廢了,換新的,將生產資料直接重新分配。
“河南地方除了種地還能做什麼?”朱翊鈞想不出工兵團營除了屯耕還能做什麼,土地的出產有限,若是沒有支柱產業,工兵團營的敗壞速度也會和當初的軍屯衛所一樣,快速衰敗。
“但泰西習慣性欺騙了,在文藝複興之後,總是將傳奇故事,托名羅馬早些年的名人,把文藝複興的成果冠以古人之名。”
“現在有些賤儒在鼓噪完全的自由,以泰西為名義,這顯然是學會了泰西慣用的欺騙。”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嘴硬,還是刀硬!
作為激進派,淩雲翼選擇聽從陛下的命令,畢竟相比之下,陛下比張居正激進一些,但也算是保守派陣營。
請援不丟人,辦不成事兒才丟人。
言官很清楚,敢去伏闕皇帝就敢殺人。
黎牙實這篇炸裂的羊妓館的文章,可謂是直接把完全自由派,假借‘自由城’這個聖地宣傳主張的謊言拆穿了,黎牙實在羊妓館之後,用詳實的文字,記錄了自由之城的肮臟。
“你這次在民報上說這個羊妓館是真的嗎?”朱翊鈞手裡拿著一張雜報,看了半天,眉頭擰成了疙瘩。
“緹騎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臣給抓到了牢裡,這一天臣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臣驚懼萬分,懇請陛下看在這麼些年來,勤勤懇懇翻譯泰西書籍的份上,寬宥臣一二。”
“是的,臣要借王次輔的工兵團營法一用,地籍不清,直接抄沒分撥就是,不是說不清嗎?那就不說了。”淩雲翼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你皇帝仗著文張武戚,銳意精進,乾得不錯,這一點大家都承認,但絕不是到了可以驕傲自滿的時候,就目前的局麵看,路還長著呢!
從史書上得知,西域的大宛國、龜茲國、於闐國有故漢官廠,連去挖都做不到,那是胡人的地盤!
遠的不提,永樂年間,大明在舊港宣慰司也是有造船官廠的,現在馬六甲海峽還是戰區,雖然隻有一個馬六甲城沒有拿下了。
而一千七百年前的漢代鐵索橋地錨是四萬六千斤。
輪台罪己詔,根本沒有一句在罪己,也沒有一句說朕錯了,折騰了一輩子的漢武帝劉徹,從來沒有一分一秒是後悔的。
有座煉鐵官廠的遺跡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座官廠一共一百八十畝地,東西南北各一裡左右,內有十七座高爐,有水井、水池、工匠起居、礦土堆,甚至還有一個小學堂,這十七個高爐產灰口鐵、白口鐵、麻口鐵、球墨鑄鐵,最關鍵的是,還有鑄鐵脫碳鋼。
黎牙實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他給民報投稿寫泰西的一些風土人情,給他賺了不少的潤筆費,生活極為愜意,翻譯泰西書籍,也讓他獲得了不少的賞賜,至於回泰西,已經背棄了不婚誓言的他,真的回不去了。
當臣子說臣罪該萬死的時候,證明這個臣子壓根就不認為自己有錯。
淩雲翼往前探了探身子說道:“陛下,漢武帝共設有四十九名鐵官,史書寥寥一筆,隻記載遣往何處就再無多言,目前在山東臨淄找到的故漢官廠的規模是滎陽官廠的五倍,河南南陽府一共找到了六個故漢官廠,每一地的規模,都和滎陽官廠規模相當。”
既然河南地方的鄉賢縉紳不肯讓朝廷清丈,那就好辦了,不清丈了,直接還田。
當然,士大夫們是不會聽淩雲翼解釋的,連兗州孔府衍聖公都被你斬殺了,你說你有原則有底線,那是沒人會相信的。
從不洗澡的海盜、喜歡羊腚的海商、在酒裡摻水的酒保、搔首弄姿的娼妓、無窮無儘的奴隸、肮臟無比的街道、臭氣熏天的空氣、無人問津的屍體、爭搶商貨的衝突、難以下咽的黑麵包、為海盜提供便利的官員、貪婪吝嗇的稅務官、毫無道德的貴族、混亂淫穢的上層生活,這就是自由城,這就是此時最真實的泰西。
“煉鋼煉鐵。”淩雲翼非常肯定的說道:“陛下,這是臣寫的奏疏。”
他已經成為了新政核心之一,不需要仰賴外力,也可以壓製賤儒們的喋喋不休。
這種時空交彙,讓王崇古、曾省吾由衷的萌生出了一種複雜情緒,矛盾說是對的,天下之事無不在變,但讓人悲從中來的是,特麼的變差了!
哪怕是京營沒有回京,但這兩萬銳卒,足夠了,這樣的精銳,李成梁隻有三千,就可以稱霸一方,為所欲為。
淩雲翼是激進派中的激進派,主張用最激烈的手段去解決問題,所以他上這道奏疏,也是在質疑,朝堂上對工兵團營過於謹慎的態度。
雜報想要賣得好,炸裂內容少不了,而黎牙實之所以寫這篇文章,主要是為了對抗一些自由派,泰西不是傳聞中的自由,無拘無束,相反,非常符合,大明傳統印象裡的蠻夷。
正準備去吏部鴻臚寺坐班的黎牙實,剛出門,就被緹騎給摁住了!
不給政策,淩雲翼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果是貴族為了避難,可以托庇船長,如果是娼妓,則是貨物,這就是現在的海上生活。
曾省吾想了想說道:“一共從故漢舊廠中,挖出了十七塊鐵,其中最大的一塊是四萬六千斤,看樣子,是鐵索橋的地錨,在漢時,就有鑄造四萬六千斤大鐵牛地錨的能力了。”
黎牙實被帶到了通和宮禦書房,等陛下忙完了手中的奏疏,黎牙實才走了進去,一進門,就是一個五拜三叩首,哭著喊道:“陛下啊,臣冤枉啊!”
既沒有考慮到生產關係和秩序的必要性,也沒有考慮到人以群分,必然產生集體,維護集體利益等於維護個人利益,維護集體自由就是維護個人自由的基本邏輯。
黎牙實十分肯定的說道:“就臣從泰西來,沿路的羊妓館就有一百六十多處,葡萄牙那些殖民地更多…”
淩雲翼覺得京堂百官、勢要豪右、遮奢戶們對他是有些誤解的。
“王次輔曾經遣大工匠前往探聞,也算是溫故而知新了。”曾省吾補充了一些西山煤局發展的細節。
凶名在外的淩雲翼在京師,能讓陛下耳邊的雜音少一些。
“臣遵旨。”淩雲翼再次俯首,領了聖旨皇命,他還要在京師逗留半個月的時間,跟明公們拉拉關係,順便和王崇古探討下關於工兵團營的問題,這東西,王崇古最是擅長。
這是林輔成在沒有接觸到京堂《生產圖說》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一點,當黃公子質問他是否要遵守公序良俗和大明律時,林輔成才意識到自由說的致命缺點,違背了現實規律,是拋開事實、現實不談。
凡是地籍不清的地方,一律抄沒分撥工兵團營使用。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一個高爐就能日產鐵2000斤,鑄鐵脫碳鋼,大明鐵渾甲就是用的這種技藝。
是量產的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