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輔成這個鬆江學派的魁首成了皇帝走狗之後,自由派意圖扶持一個新的完全自由派出來,借著自由之城的美好濾鏡,宣講絕對的自由。
“沒事,淩部堂安心赴任就是。”朱翊鈞的笑容裡帶著自信,已經不是主少國疑了,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
“那倒沒有,淩部堂有分寸,沒下死手,都給打的鼻青臉腫的。”馮保將新任順天府丞沈一貫的奏疏呈送禦前。
“行了,賤儒那點本事,都讓你學去了,還喊冤,你冤?這不是第一次了,伱在遊記裡公開說朕貪婪且吝嗇,沒把你送解刳院,那是朕在寬宥,一點改悔的意思都沒有,還好意思哭冤?”朱翊鈞不耐煩的說道。
“最重要的是,西漢征服了西域後,在大宛國、龜茲國、於闐國分彆遣鐵官辦廠,咱們現在,連實地探勘都做不到。”
淩雲翼狠狠的在朱翊鈞的心口挖了一個大大的傷疤出來!
淩雲翼也不是當著皇帝的麵說大話,他有人,一千五百客兵,之前他還調往長崎支援了一千五百客兵,三千客兵完全足夠用了,這種地籍連朝廷都弄不清楚的地方,流民最多,工兵團營法,是最行之有效,而且能夠根除頑疾的辦法。
船上很少有女人,因為在泰西人認為船上有女人不祥,客觀上講,女人上船,很容易引起紛爭,為了下半身那點事,鬨到火並的地步,也不是沒有。
淩雲翼正襟危坐,不過語氣倒是頗為輕鬆的說道:“陛下,其實河南清丈之事,說麻煩,那是相當的麻煩,但陛下打算卸掉最大的麻煩,這就不麻煩了。”
朱翊鈞還以為這套是新辦法,結果現在大明官員告訴朱翊鈞,你這套辦法根本不新奇,漢武帝的時候就在用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老辦法了!
“臣遵旨。”淩雲翼思索了一番,看著京營銳卒們的軍容,覺得陛下是站在實力的基礎上,才有這樣的自信。
萬一惹惱了殺人不眨眼的淩雲翼,他真的闖到衙門裡把人給砍了,陛下又要用他,大概也隻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曾省吾真的嘲諷淩雲翼,淩雲翼立刻可以反唇相譏,京營的強悍,跟你這個新任的兵部尚書有什麼關係呢?前任大司馬譚綸,也是軍魂的塑造者之一。
一定是因為泄露了皇帝陛下摳門這個機密,才被逮捕的,雖然這個機密,人人皆知,是公開的秘密,但黎牙實寫在雜報上,緹騎沒反應才怪。
多大點事兒啊!
隻要足夠的激進,看誰都是保守派。
朱翊鈞鬆了口氣問道:“啊,這樣啊,死人了沒?”
所以,大家都體麵。
他的確殺人,但他殺人又不是無憑無據,一切都是符合大明律的,他是一個很有底線的人,從來不亂殺人,也不是好殺人,是矛盾激化到了一定程度,不得不殺人解決。
河南的鄉賢縉紳們,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淩雲翼來了!
“那就一切有勞淩部堂了,若力有不逮,可用密匣直發禦前。”朱翊鈞說起了密疏製,打不過請救兵不丟人,張居正丁憂那一年,朱翊鈞沒事就去西山請西山老祖。
“怎麼了?”朱翊鈞猛地坐直身子,懶散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平靜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漢武帝窮兵黷武了一輩子,搞得天下疲憊,臨到老都沒有後悔過,文人言必稱輪台詔書是罪己詔,是漢武帝改悔了,屁!
規模催進技術成熟、進步,而技術進步可以擴大生產,發展時間稍微長一點,就會形成產業集群,帶動工業發展,而工業發展又需要培養大量的工匠,形成循環,大高爐、煉焦、工匠起居就學,就會留下大量的痕跡,最終產物,就是朱翊鈞見到的毛呢官廠、造船官廠、西山煤鋼官廠。
生產圖說是從孟子的分工論開始講起的,隻要有分工,就會有交換,就需要秩序,那麼維護秩序的規則,也就是公序良俗和律法就會誕生。
“陛下,自由城並不自由,存在最多的就是奴隸,最大的買賣也是奴隸買賣。”黎牙實十分確信的說道:“隻要大規模存在過,必然會留下痕跡,史書裡的隻言片語,地名上的命名,呂宋有十一個鎮以銅開頭,就是因為在采銅,遍布各大殖民地的羊館,也留下了大量的證據。”
而河南是沒有洪武舊案的,也就是說沒有魚鱗冊。
淩雲翼回京後,帶著客兵先跟大明京營碰了碰,雖然銳卒們等於自廢一手一腳跟客兵們大戰,但最終的結果還是讓人驚駭不已,淩雲翼的客兵惜敗。
朱翊鈞已經成年,他可以大聲的對所有人說:朕已壯!天下有變!
考古式科研,自然是祖宗榮光,但多少有些羞恥,一千七百年了,居然今不如古。
“開封府滎陽故城西牆外有一座漢代的煉鐵官廠?”朱翊鈞看了奏疏的開頭愣了下。
淩雲翼在前門樓子聽評書,隔壁有人聚談,淩雲翼有些好奇,就過去了,越聽越生氣,就沒忍住,把人給揍了。
這求人辦事,當然客氣點,朱翊鈞盤算了一圈,河南問題,還真的隻能請淩雲翼出馬了。
“沒有舊案也能清丈。”淩雲翼麵色凝重的說道:“第三個問題,就是鄉賢縉紳的阻力了,沒有冊籍和鄉賢縉紳,這兩個問題,可以一次解決!”
“找不到了。”朱翊鈞搖頭說道:“這個之前河南有司就請過,兩京戶部未有存檔。”
“河南宗藩多而且廣,奸猾之輩借宗藩之名詭寄,若是不把宗藩從河南地麵摘出來,臣去了也無濟於事。”
清丈也是需要一個線頭,才能清丈的,大明朝廷不是對田畝一無所知,之前兩京一十三省才能拿著舊案,按圖索驥,厘清地籍,重修魚鱗冊。
“臣說的是陛下尚節儉,絕無指桑罵槐。”黎牙實俯首帖耳的說道。
自由派魁首林輔成是向專製公開挑戰的旗手?
他黎牙實才是!
那他淩雲翼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最後落得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一次解決?”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大明船隻也不帶女人,主要是體力問題,而沿途的娼妓,解決需求問題。
“河南地麵的清丈,遲遲無法推進,這次請淩部堂前往河南,這河南是個大麻煩,仰仗淩部堂了。”朱翊鈞說起了河南清丈。
淩雲翼不可能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就跟陛下奏對,他對河南地麵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後,覺得這個地方,大有可為啊!
羊妓館,不是什麼女人的代稱,就是羊,生物意義上的母羊,母羊除了提供奶製品之外,還額外提供一種服務,那就是船上的水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跟羊交流。
“這河南地麵沒有了宗藩,那第二個問題就是地籍不清,例來地籍不載有司冊籍。”淩雲翼說起了第二個重中之重,河南清丈老大難,不僅僅是因為宗藩,還有地籍,洪武年間的清丈,舊策早就散佚。
林輔成需要更多的盟友,來擊毀假托泰西自由城假想世界的完全自由派,讓自由說真正茁壯成長。
黎牙實這求饒的模樣,和那些賤儒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幸好,泰西也是有餐具的,和用手抓著吃飯的蠻夷,在算學上的成就不凡,還是和蠻夷有區彆的。”黎牙實由衷的說道。
曾省吾很確切的說道:“有這麼一座官廠。”
這就實質上形成了包稅製,就是朝廷問河南地麵要多少稅賦,河南分包給各府,各府分包給各州縣,各州各縣再分包給鄉賢縉紳,完全的包稅製,讓河南的清丈困難重重。
黎牙實在天牢裡待了一天,很快就被放出來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抓了,熟門熟路,沒受五毒之刑,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還翹了一天班,不用乾活就能拿俸祿!
京堂立刻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那些雜報,都開始討論淩雲翼在羅旁平定瑤亂的勇武來了,淩雲翼不在京師的時候,雜報恨不得把淩雲翼描繪成殺人不眨眼,提及名字小孩都會停止哭泣的可怕存在,淩雲翼在京師,一下子變成了忠君體國的君子了。
上一次他回京述職,帶走了姚光啟。
黎牙實的腦海裡快速過了一遍,確信自己沒有觸犯大明律,膽氣才壯了起來。
一座高爐日產鐵高達2000餘斤,十七座高爐日產高達三萬四千斤。
“陛下,淩部堂那邊出了點事兒。”馮保和小黃門耳語兩聲之後,麵色凝重的說道。
腹心之地,如此破敗,實在是令人痛心!
淩雲翼既然要請工兵團營,就要讓工兵團營有事去做,他的這本奏疏從漢代鹽鐵專營,漢武帝在河南設鐵官開始。
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是一萬三千五百斤,是文人憑空想象,可以定海的重量。
曾省吾沒有蹬鼻子上臉,淩雲翼也沒有不停的念叨,都是明公,都給對方留點麵子,大家都有體麵。
一切為了真正的自由,這就是林輔成找到黎牙實的原因,黎牙實很願意幫這個忙,因為他不想自己的家鄉,永遠如同蠻夷一樣的生存下去。
地方有司欺負宗藩,也是暗地裡欺負,明麵上,人家是宗親,那就得跪著說話。
當然了,淩雲翼也清楚,自己這種激進派,隻會在激進中,把自己毀滅,完全聽從激進派的結果,大抵就是大膽乾,早點散,但淩雲翼看到人給狗送殯這種天大的奇聞時,根本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躁動和憤怒,所以他知道自己不適合當明公,適合做尖刀。
田文鏡能把河南這個世紀難題給解決掉,是因為雍正皇帝給了足夠的支持,否則田文鏡也無能為力,隻不過田文鏡要的是生殺予奪,而淩雲翼要的是官廠團造法。
“堂堂正二品大員,怎麼能當街行凶,這要是傷到了怎麼辦?”朱翊鈞看完了前因後果,頗為生氣的說道。
馮保略有些擔心的說道:“會不會引起朝官彈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