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個人不相信這種傳聞,還需要仔細調查。”
這就是禁令的難點,越禁價格越高,價格越高,種的人越多,隻有用重刑,才能止住這種自掘墳墓的行為,在禁絕一事上,絕對不能一刻的放鬆,否則就是功虧一簣。
一場波及大明控製海域的平波行動,已經是可以預期的事兒了。
結果就是,陳天德的船遍訪七個私市,屁事沒有,順利駛出了出海口。
陳天德沒有將其倭人鬆綁,也沒有準備帶回去拿了鈴鐺販售,直接綁了塊石頭都沉了海,剩餘的十三個漢人,則是和那些女人、孩子放在了一起。
將頭發弄的像雞窩一樣,魚油抹幾下,變得更加淩亂,再用泥土在臉上猛的抹幾下,不洗的那麼乾淨,換上海寇們的衣服,才算是有了三分相似,隻要不集體出現,就不會顯得那麼紮眼,沙灘上,都是海防巡檢們彼此嘲諷的歡樂。
“就是這麼貴。”李安瑞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著,伸出四根手指笑著說道:“也不瞞著你,我們拿了這些阿片球,也是切成一片一片,這批貨啊,能賺這個數。”
船引不和船對應,與其說是自由貿易,不如說是一種假借自由之名的妥協,要是能管的過來,肯定要管。
“你說話,不要不要大喘氣好不好啊!”姚光啟都快被嚇死了!
姚光啟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在京師做闊少的歲月,將那時候的囂張跋扈拾掇了下,拿了出來,這個味兒一下子就對了!
長槍短炮指著村民,火並一觸即發。
“年輕人,如此氣盛,江湖上的規矩,都讓你們給敗壞了。”一個聲音響起,村民們讓開了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走到了前麵,看起來有幾分鶴發童顏,一頭白發打理的頗為乾淨,還穿著一件綢緞衫,隻是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在姚光啟掏出了煙土之後,李安瑞就更加不會懷疑了,這玩意兒在大明嚴禁的名單之上,比投名狀還要管用的多,這就是一夥精悍的、為了錢什麼都能做的海寇。
人類馴化牲畜,還知道用食物去誘導,但完全自由派馴化世人,用的是雜報。
自從俞大猷在鬆江府籌建至今,大明水師一直在尋找一個老巢一樣的地方,軍民船舶混雜,很容易暴露大明軍隊調動的動靜,而且還容易造成商貿上的損失,畢竟大軍行動,就要封鎖港口,港口停罷一日,就是損失巨大。
李安瑞說這二十箱的阿片能賺四萬兩銀子,因為是零售,而且是切片賣貨。
“不是,我,這…”姚光啟吞了吞喉嚨,一時間有些啞然,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再一次確認了海防巡檢不是正常人,都有病!
陳璘,那是陳璘!
大明水師總兵,在長崎孤軍深入,消滅九州島倭國令製國的陳璘,陳天德作為陳璘身邊的人,居然懷疑總兵是海寇的幕後主使。
在陳天德看來,隻有海防巡檢,算是戰天鬥地的勇敢者,而海寇隻是躲在陰影裡的魑魅魍魎,瞭山的職務讓他接觸到了更多的情報,海寇形象的轉變的過程,陳天德將其定義為馴化。
李安瑞本是李家村的鄉賢縉紳,整個李家村都是他家的,田地、樹木、溝渠甚至是人,在開海之後,李安瑞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來,他根本不想下海冒險,而是修了棧橋,設了個私市,上麵有人的他,這個私市發展極為迅猛,李家村也成了漳灣唯一的地頭蛇。
話音未落,姚光啟用力一腳踹在了這年輕人的小腹上,將他踹翻在地,踹了老遠,姚光啟麵露不屑,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到那年輕男子的身上。
“我不抽。”姚光啟頗為嫌棄的擺了擺手,示意李安瑞自己不抽阿片,快速的離開了屋內。
陳天德的臉黑的嚇人。
“有可能。”陳天德平靜的說道。
大明朝廷才抽6%,這裡的私市,居然抽分30%,還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天理了?
說好的自由貿易,這自由嗎?!
姚光啟想了想,直接帶了兩把火銃,走下了棧橋,走到了這些村民麵前,這些李家村的村民要求上船抽分。
“水翼帆船不是用來玩的。”陳天德想了想回答了姚光啟的問題。
並且,私市的船流量在增加,因為季風的緣故,本來這個時間,就是大量商舶抵達大明的時間,而且因為交易的頻繁和火爆,每年一次七個私市會聯合起來,舉行一次大型的撲買會,交易貨物,交易日臨近,海寇船越來越多。
“不是不想是沒辦法,私市能夠運作起來,就必須要有大量的船隻停靠貿易,但是海寇的船,也是彼此攻伐不斷,你方唱罷我登台,今天發了船引,明天這船易手了,船沉了,被大明水師給剿了,而其他的船又因為沒有船引進不去,那私市還辦不辦了?就隻能如此放任了,做不到而已。”陳天德倒是對私市管理非常了解,緝私經驗極其豐富。
“這裡實在是太美妙了!而且還能用來種海菜。”姚光啟由衷的說道。
陳天德反對這些馴化,海寇是寇的一種,作惡多端。
大明朝堂現在對阿片的危害是非常清楚的,解刳院裡有不少的標本,都是阿片中毒而亡。
阿片的價格正在飆升,速度快到驚人,一箱阿片有八十個阿片球,每個阿片球重一斤,一箱阿片從原來的六百銀,快速飆升到了兩千銀,這代表著供應越來越少,而需求旺盛,所以價格才會如此飆升!
稍微折算下,每一個黑乎乎的阿片球,高達二十五兩銀子,一杆煙槍,一年就需一個阿片球甚至是兩到三個。
在進行了整理之後,終於找到了進入私市的船引,讓姚光啟意外的是,這私市船引,居然隻認船引不認船,也就是說任何人拿到船引,就可以入私市交易。
李安瑞靠在一張軟榻上,蜷縮著腿,顫顫巍巍將阿片放在了煙槍之上,點燃之後,重重的吸了一口,整個人快速抖動了幾下,那種由內而外的欣快感,讓李安瑞如同一個煮熟的蝦一樣將身體蜷縮了起來,而後再慢慢伸展。
“這是我的地頭,到了我的地頭就得聽我的!”老人嘴角抽動,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不懂尊重二字。
陳璘恨不得立刻將其抓回來,好好的質詢一番,可能性在哪裡在哪裡!
不過,陳天德提供了充足的情報,這些私市,這些海寇船上的航海劄記,就是大明整個海域走私犯的末日。
水翼帆船很快,海上有很多的浪,並不平整,即便是因為兩翼的緣故,水翼帆船可以保持姿態,但一個大浪下去,水翼帆船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玩意兒,姚光啟真的不會用,坐過一次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坐了!
也不知道海防巡檢們,到底是怎麼日複一日的操作這樣的帆船,在海上行駛的。
姚光啟戲謔的笑了笑,半探著頭說道:“你問過我手裡的火銃答應嗎?還你的地頭?老子來是給你們李家村麵子,不識好歹!”
第二艘船上,除了煙草之外,就是數量龐大的倭人,一共兩百倭人,十三名漢人,擠在狹小的船艙之中,根本不知身在何處,他們的手腳被反綁在身後,吃飯也不用自己動手,而是一種管子直接插進嘴裡喂食。
“是嗎?”陳天德環視了一圈,也逐漸發現了這裡的風水,好像和彆的地方不一樣,甚至比鬆江府三港都要好數倍,風水不是家宅安寧的風水,而是風浪和水文。
李安瑞是個毒蟲。
一個京營銳卒不算賞銀,軍餉也才十八銀,而一個阿片球就二十五銀,這是何等可怕的昂貴?
沒過多久兩艘水翼帆船飛馳而來,他們在海麵劃出了兩道漂亮的水線,而後穩穩當當的停靠在了圓泉灣內,海防巡檢將十三個男丁、四個女人、兩個孩子帶走了,還有數份情報。
姚光啟看著駛離的水翼帆船由衷的說道:“這水翼帆船實在是太顛了,我試過兩次,根本玩不轉。”
這條船上的海防巡檢出了事兒,那陳璘必然有問題;
如果私市的船流量銳減,甚至私市的人開始逃竄,那就代表著陳璘或者部分的海防巡檢有問題。
讓陳天德和姚光啟都意外的是,李家村設有抽分局,就是每一條停靠的船隻,都要被抽分掉三成的稅。
“那個李安瑞滿口胡謅,說這裡七家私市,都是背靠了水師總兵陳璘。”姚光啟的語氣看似是嘲弄,但其實他心裡隱隱有這種擔憂,如果真的是陳璘的話,這四十三名海防巡檢,再加上瞭山陳天德,他這個充數的姚光啟,真的能走得脫嗎?
陳天德眉頭一皺,愣愣的說道:“誰?”
姚光啟那也是吹牛不打草稿,說自己可以穩定長期的供貨,一時間賓主儘歡。
姚光啟,刀疤臉,看起來有點凶神惡煞,他帶著人下船,這些個村民,反而後退了一步,人高馬大,還一臉的狷狂,手裡拿著火銃,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
陳天德越看這片海域,越覺得適合作為老巢使用。
“注意安全。”陳天德溫和的笑了笑,揮了揮手讓浪裡白條小心一些。
表麵上看起來越禁越多,但從阿片價格水漲船高來看,阿片的數量正在快速減少。
而且陳天德還提到了這處良港,大明水師的天然老巢。
陳璘將情報彙總之後,送到了京堂,大明水師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出發,將海寇和整個大明海域內的走私、海寇一網打儘!
代號:平波淨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