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第一次技術進步獎(2 / 2)

“濁水如何處置,又成了難題,直接排到河裡去,禦史言官怎麼可能放過西山煤局。”王崇古想到那個場麵就是渾身打了一哆嗦,這幫禦史言官們,說話不是一般的難聽。

大明的言官很霸道,孝宗皇帝對士大夫夠好了,幾乎事事順著士大夫,結果在弘治十年二月,因為一本奏疏被孝()

宗留中未批複,後來不知道弄到哪裡去了,內閣大學士徐溥領內閣上奏,將孝宗皇帝狠狠的罵了一通。

附原文,後麵還有很多批評的話。

王崇古也是很怕言官的,雖然他有很多手段對付這些喋喋不休的家夥,但萬一其中有張居正的埋伏,不幸中招,如何是好?

所以王崇古真的認真的在處理此事,他開挖了十幾個沉澱池,煤煙灰塵沉澱後,上層的清水循環利用,下層的淤泥堆積。

算是將這個問題暫時解決了。

“王次輔有辦法,朕頗為欣慰。”朱翊鈞肯定了王崇古的工作,治理煤煙,王崇古沒有糊弄言官,更沒有糊弄陛下的意思,隻是這踐履之實,都是一步一步的走,絕無可能今日說明日就有效果,而且種種辦法都是在實踐中不斷的改良。

言官總是覺得自己有‘俺尋思之力",隻要一尋思,一討論這個問題,就必須立刻馬上解決,如果解決不了煤煙,就關停西山煤局,不用煤也要呼吸新鮮的空氣,可謂是不切實際到了極點。

言官要前往邊方任職積累實踐經驗這件事,王崇古舉雙手讚同。

“我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兒。”王崇古的麵色真的極為複雜,他們生產了一種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他俯首說道:“陛下,這些吸納煤煙氣的水,可以促使草木繁盛。”

“什麼意思?”朱翊鈞愣愣的看著王崇古,疑惑的說道:“什麼叫可以促進草木繁盛?”

“煤煙和水,成為了一種水肥,澆到土地上,可以讓草木如同施肥一樣生長。”王崇古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但是功效,他是非常清楚的。

這個現象最開始是從沉澱池周圍開始的,沉澱池附近的草木,比彆的地方要旺盛的多,本來以為是水的緣故,後來將反複循化沉澱後的清水灑在了草地上,才發現是水肥。

沉澱池一圈草木格外旺盛,用清水澆灌和用煤煙水澆灌的生長區彆很大,就如同施肥了一樣。

西山煤局將其稱之為水肥。

朱翊鈞愣了愣,想了片刻,知道王崇古搗鼓出來什麼東西了,一種低濃度的氨水,就是氨肥。

“後來我們就不停的實驗,就造了這麼一個爐子出來。”王崇古看著麵前的工場開口說道。

工場是試製,用磚石壘起的一丈高的長方形土窯,每2.5尺有一個窯門,可以將煤車推入其中,一個土窯有七個窯門,每個窯門之間有火牆,用來加熱維持溫度,這是燒焦,在土窯的每個窯室上方,並排有七個六寸粗的鐵管,鐵管深入了冷卻池內。

冷卻尺底部密布細鉛管,在冷卻池外,有上下兩個管道,上管道是廢氣,下管道直入水池之中,得到水肥,上管道廢氣過四個高三丈兩尺的煙塔,也得到水肥。

一共獲得兩種水肥。

“打開看看。”朱翊鈞站在了下管道的水池旁,開口說道。

王崇古麵色為難的說道:“陛下,明年開春了看看效果吧,這個味道非常非常的臭。”

“打開吧。”朱翊鈞搖頭說道。

王崇古看陛下不聽勸,非要看看,退後了三步,讓人打開了下水管收集水肥的蓋板。

隔著棉紡口罩,朱翊鈞仍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惡臭,就像是尿到紙上點燃後那種惡心的惡臭,差點就吐了出來。

“關上,關上!”馮保立刻指揮著匠人把蓋板合上。

“雖然很臭,但的確是好東西啊,這第一次收集的水肥還是要兌水才能使用,否則燒苗。”朱翊鈞是會種地的,施肥不是說越多越好,肥多了就燒苗,肥少了會歉收。

“打開第二次收集的蓋板。”朱翊鈞對著工匠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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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蓋板被打開,朱翊鈞稍微聞了聞,可能是第一次高濃度氨水的味道,提高了閾值,第二次收集的低濃度氨水,味道就很平淡了,至少不引人作嘔。

朱翊鈞點頭示意工匠蓋上就是。

確定了,是氨水。

第一次收集的氨水,是煤炭燒焦後的氨態氮氣體,經過鉛管冷卻後溶解於收集池的水中形成的氨水,濃度較高,味道極其濃烈,甚至令人作嘔,第二次則是尾氣裡的氨氣,在四次吸收塔裡溶於水。

“陛下,臣還發現,這玩意兒,不僅僅是煤可以燒出來,用煤矸石也可以。”王崇古介紹著生產流程,煤矸石,是含碳量較少的石頭,在洗煤和篩煤的時候會挑出來,燒不起來,也燒不了焦炭,通常用來做燒石灰,燒水泥的原料。

工場弄好之後,西山煤局燒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煤矸石隻是其中一種,甚至連煉鐵廠的釉質都拉來燒過,釉質燒不出水肥來,但煤矸石這種廉價這種東西,礦山要多少有多少,也就是說,可以量產水肥了。

“王次輔啊,搞出這套東西的人在哪兒?”朱翊鈞開口問道。

王崇古對著旁邊一臉迷糊的王謙說道:“去把大工匠魏有山叫來。”

“好!”王謙一溜煙跑去叫人了,沒一會兒一個臉色黧黑的工匠來到了陛下的麵前。

魏有山,臉上的溝壑是黑灰,手掌的掌紋和老繭也是黑的,寫滿了煤炭的痕跡,他是順天府人,西山老窯工一個,西山煤局沒有組建的時候,就已經在西山采煤了,西山煤局成立後,就成了煤山的大師傅。

大工匠、大師傅、大經長,都是魏有山的稱謂。主管礦山的技術。

朱翊鈞詳細詢問了之後,才對著王崇古說道:“上次王次輔提到的技術進步獎,今年就定魏有山吧。”

水肥的意義不用贅述,大明是個典型的農業國,而且是小農經濟的農業國,水肥的出現和大規模量產,代表著糧食的大規模產出,大明最大的三個煤鐵廠,京師煤鐵廠、勝州煤鐵廠、臥馬崗煤鐵廠,隻要將其大規模生產出來,糧食的產量就會充足起來。

其他都是扯淡,百姓吃得飽飯,就是一切。

大明一共隻有1.2億左右的丁口,以大明八億畝土地去供養,再加上水肥,吃飽朱翊鈞不敢誇下海口,但吃得上飯,還是可以想一想的。

“好啊。”朱翊鈞走到了魏有山麵前,又走近了些笑著說道:“魏有山,很好,大明第一次技術進步獎,歸你了,年後頒獎。”

“好好好!”朱翊鈞連說三個好,坐著大駕玉輅離開了西山煤局。

大明對技術進步獎的儀程都沒有明確過,因為之前隻是和王崇古口頭商量好了,誰也沒想到會突然這麼快出現了值得頒獎的技術進步!

但還來得及,禮部定個新的儀禮,也不是什麼難事,離經叛道的事兒乾的太多了,禮部都習慣了。

“陛下真得會種地呀,我還以為就是做做姿態。”王謙歎為觀止的說道,他壓根就不懂水肥的意義,王崇古耳提麵命,提著王謙的耳朵,帶著王謙到田裡轉了一圈。

一畝地沒有施肥,連一百斤的糧食都打不了,但施了堆肥的地,可以打二百斤糧食,大明的地,需要輪耕,而有了水肥,就不用種豆子,一年兩熟的華北平原,可以一年種兩次糧食,一年一熟的遼東可以每年都種糧食。

兩分種,三分管,五分肥,陛下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實踐過的道理,王謙三十五歲的人了,連水肥的意義都不懂。

王崇古展示水肥的製造,皇帝陛下連問都沒問,直接頒獎,因為種地的人都知道肥的重要性,種子再好,人再勤勞,沒有肥都是白瞎。

“胡說什麼呢!陛下()

種地這事兒,從十歲就開始了,十年來從未斷絕過,西苑寶岐司可是設在禁苑的衙門,皇宮裡的外廷衙門一共就三個,文淵閣、六科廊和寶岐司,你當陛下跟你一樣五穀不識?”王崇古一巴掌拍在了王謙的腦門上,說胡話。

張居正失心瘋了,才對陛下說廢除內閣?那還不是張居正覺得陛下的英明足夠撐起一元專權的政治模式,那是最高效,當然,也是最勞累的。

王崇古到現在都還記得,陛下上衣下褲穿著短褐,在萬歲山收獲番薯時候,說楊博發乎己者有不忠,不忠於天下、不忠於國朝、不忠於君上,不忠於自己的認知,不忠於自己的靈性,楊博致仕歸鄉後,一直到病逝,還對這句話心有戚戚,臨終前還對兒子重複了一遍,不忠於自己認知和靈性,那是對人一生的否定。

楊博是真的是鬱鬱而終。

陛下種地這事兒,鬨出了不少的亂子,親事農桑從來不是一句空話,十年如一日,甚至前年還去崗漠地收了兩畝地,深入了解為了口吃的,百姓有多難多苦。

王崇古一直覺得朝廷在一些政策上過分的保守,總是擔心天下沸反,以王崇古看來,完全可以大膽一些,就陛下、張居正、戚繼光這個鐵三角在朝,誰敢造反?不如繞開中間環節,找根繩上吊,直接下地獄。

這個鐵三角裡的核心是皇帝。

除非皇帝哪天跟李隆基一樣,誌得意滿開始懈怠,甚至胡鬨起來,才有可乘之機。

朱翊鈞心情很好,他哼著王夭灼譜的小曲,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回到了京堂,坐在禦書房的長桌前,依舊是搖頭晃腦,連賤儒的奏疏,朱翊鈞都看的順眼了不少,也沒有斥責,而是勉勵他們多走走多看看,去實踐,而不是空談。

“忠順夫人又入京來了,還是運羊毛入京,打算在京師過年了。”馮保提到了三娘子入朝,三娘子是綏遠布政使,按理說不入京敘職,就是外官,但三娘子身份比較特殊,是北虜中議和派的代表人物,入京麵聖,也算是彼此心安的一種動作,這個動作代表朝政風向。

“安排忠順夫人覲見吧。”朱翊鈞點頭說道,他拿起了三娘子的奏疏,認真的看了一遍。

其內容可以總結為:圈養畜牧業,是種植業高度發展的結果。

遊牧是畜牧業裡,生產效率最低的方式,和定牧比起來差的太遠了。

三娘子感謝皇帝天恩浩蕩,給草原帶去了安定和祥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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