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殺頭的小案子而已(1 / 2)

“不是,徐公子不是士大夫嗎?最厭惡鬼神之事嗎?”黎牙實非常驚訝的問道,就跟看到了鬼一樣的震驚,因為他接觸到的所有士大夫,都對鬼神之事避而不談,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儒生們最大的正確,一生踐行的標準。

用萬曆維新大思辨的成果說,就是鬼神之說,隻是統治階級向下維持穩定的統治工具。

“士大夫,他們本身就是什麼好用就用什麼,這沒什麼,在泰西活動,就要適應泰西的世界。”馬爾庫斯兩手一攤,鄭重其事的說道:“黎牙實,我其實是智慧之神在人間行走的左護法,就像是護教騎士團的總團長,大明教有兩名護法。”

“而左右護法,是葡萄牙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左護法,是由原來的自由島海軍組建,而右護法則是由平民組成的陸軍,左右兩個護教軍,共有六萬人,一共二十個步營。”

“你等一下,讓我緩緩。”黎牙實掙紮了一下身體,呆滯的說道:“你先為我鬆綁,我歇一晚上,明天早上接著把我綁在這裡。”

馬爾庫斯左右看了看,周圍都是自己的人,才開口說道:“好。”

黎牙實呆坐在桅杆之下,愣愣的說道:“不是,這有點雜,左右護法的護教軍本身就很離奇了,他為什麼是步營製的?”

大明京營和水師才使用步營製,就連邊方廣泛存在的客兵,都不采用步營製,因為實在是太貴了,這一個步營從訓練到軍備,都是天價,富裕的大明皇帝,都無法把大明的軍屯衛所也變成步營製。

而現在,葡萄牙的護教軍,居然用的步營製!

葡萄牙已經富裕到了這種地步嗎?

“徒有其表罷了。”馬爾庫斯雙手舞動著,略顯尷尬的說道:“和大明京營、水師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因為就連軍餉,很多時候,都是靠劫掠海盜船來獲得,你知道,海盜船和商船,有的時候很難區分,也不必要去區分。”

“其實在泰西國與國的界限沒有像大明那麼的明確,所以,左右護教軍,經常作為費利佩二世的雇傭軍作戰,換取費利佩的報酬。”

“馬爾庫斯,你和那些善於說謊的賤儒越來越像了,當海盜就當海盜,說的那麼委婉。”黎牙實揶揄了一下馬爾庫斯,當海盜就是當海盜,還什麼船隻的性質很難區分,其實這也是泰西的常態,商船、戰船都是海盜船,葡萄牙和西班牙海軍,本身也是海盜。

“大明教,額,這個稱呼格外的怪異,但我想問的是,這個大明教的神是誰?總不能是憑空創造的出來的吧。你能跟我講一講大明教的故事嗎?”黎牙實詢問馬爾庫斯這個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個神是青帝太昊伏羲,就像是太陽神,又像是智慧之神。”馬爾庫斯作為左護法,當然對伏羲的事跡了如指掌,比如雷澤巨人腳印應運而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創造了先天八卦。

“啟先民之智的青帝太昊,倒是合適。”黎牙實認真思索了一番後,對這個神非常的認可,他在大明住了十二年,博覽群書,對伏羲也有一些了解。

在大明,創世神是伏羲,伏羲以一擬太極,以一畫開天,陰陽動靜,清升濁降,天地定位日月運行,萬物之生生不息。

當然還有一個廣為流傳的創世神盤古,不過盤古的來曆比伏羲要晚一些,是在東漢末年才逐漸形成盤古開天的傳說。

中原的創世和泰西的創世,又不太一樣,中原的創世其實更多的含義是‘人文肇始之’的開辟,象征著人類從毛茹飲血的原始部族向著文明的蛻變。

“那教義呢?是道藏嗎?”黎牙實詢問著這個大明教的總綱常。

“矛盾說。”馬爾庫斯十分平靜的說道。

“你不覺得矛盾說和宗教是格格不入,甚至是背道而馳的嗎?”黎牙實驚駭無比的說道,徐璠到底在乾什麼!他把矛盾說定為智者之屋的教義,這是瘋了嗎?!矛盾說是從根本上否定宗教的!

簡直是胡鬨。

“所以,大明教,壓根就不是個宗教啊。”馬爾庫斯拿出了一個腰牌說道:“這是兵符,調兵的時候,需要從王宮取出另外一半,嚴絲合縫的扣上,才能調兵,有這東西,費利佩還用忌憚戰神聖克魯斯侯爵對他形成威脅嗎?”

馬爾庫斯當然知道矛盾說是入世的學問,但是沒辦法,徐璠找不到更合適的總綱常了。

他手中的腰牌很小,甚至還沒有手掌大,上麵刻著陰陽八卦,而後麵有各種凹槽,顯然是為了防偽。

壞消息,大明教是個縫合怪,好消息,全縫了!

黎牙實都快瘋了。

“所以,它其實就是披了一層宗教的皮,本質上是以大明文化為核心,構建的一種敘事,去描繪大明的思維方式和處事邏輯?”黎牙實被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想了許久許久,才弄明白和定性了這個大明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大明文化的輸出,隻不過因為泰西普遍信教,徐璠選擇了因地製宜,以毒攻毒,這玩意兒的內核,其實還是大明文化為構成,不過以宗教的形式去表述。

“隻有你這個在大明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泰西人才這麼大驚小怪,我倒是覺得蠻好的,至少徐璠沒有建教堂,尋找童男童女侍奉神父。”馬爾庫斯說到這裡的時候,就有點咬牙切齒。

這幫神父,不僅要錢,還要人!作為劍聖的他,守護就是他的職責,這些孩子有什麼錯?他對這些神父,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本來充當谘詢服務的智者之屋,原來隻是個搜集情報的地方,徐璠也沒打算發展成教派,是安東尼奧闖的禍。

安東尼奧在剛當上國王之後,就立刻驅逐了來自羅馬教廷的紅衣主教拉努喬·法爾內塞,因為這個拉努喬擁戴費利佩成為葡萄牙國王,當初一手策劃了驅逐安東尼奧,讓葡萄牙失去最後一位繼承人,好讓費利佩二世順利成為葡萄牙國王。

安東尼奧驅逐了紅衣主教,搞出了不少的亂子,為了給安東尼奧擦屁股,徐璠不得不把他的智者之屋,變成了宗教的模樣。

“你不覺得矛盾說,和太極八卦,非常非常的契合嗎?伱看矛盾統一體和陰陽並濟,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馬爾庫斯拿著手中的八卦牌,十分肯定的說道。

“但還是不合適,矛盾說講的是萬物無窮之理的矛盾相繼,堅持物質是第一性,精神是第二性,矛盾說從根本上是反對宗教的。”黎牙實搖頭說道,他對於矛盾說成為宗教的教義,不認同。

一個堅持形而下物質第一,在實踐和理論出現矛盾和衝突的時候,堅持以實踐為準的普世學說,真的不適合做教義。

馬爾庫斯扶額,然後兩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都說了是安東尼奧殿下闖的禍,國務大臣徐璠也沒辦法啊,才搞出了這麼一個大明教來,虛構了一個在遠東的教廷,進而捏合一團散沙的葡萄牙,本就不是宗教啊!你怎麼跟大明那些個賤儒一樣冥頑不靈,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呢?!”

“連教廷都有?而且還是在大明?!”黎牙實看著馬爾庫斯眨了眨眼,低聲說道:“那個教廷,不會是大明朝廷吧。”

“恭喜你,猜對了。”馬爾庫斯十分肯定的說道。

大明教的教廷是大明朝廷,這很合理。

馬爾庫斯笑著說道:“在一個普遍信教的地方,你跟他們說,敬鬼神而遠之,他們也聽不懂!聽不懂你知道嗎?你自己都入鄉隨俗都快完全成為大明人了,還說徐璠做的過分?”

泰西那個環境,隻能如此了。

“安東尼奧果然不適合做國王,最基本的妥協都沒學會,隻為了自己暢快,絲毫不顧及葡萄牙糟糕的現狀。”黎牙實如此評價道,已經被大明皇帝斬首示眾燒成了灰的索倫,也認為安東尼奧不適合做國王。

索倫入京後被斬首示眾,而後順天府收斂了屍骨,燒成了骨灰,讓黎牙實帶回泰西。

在泰西宗教裡,火燒有一種特殊的含義,隻有異端才會享受的待遇,大明對此是極為清楚的,就是故意燒成灰,告訴費利佩二世,任何膽敢在大明販賣阿片之人,就是這種下場,無論是誰,挫骨揚灰。

這是不容挑釁的底線,緝毒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誰說不是呢,你不知道,殿下還有一些事,真的是讓人無奈。”馬爾庫斯對此也很認同。

馬爾庫斯對安東尼奧是極為忠誠的,受到大明文化的影響,責難陳善是忠不可言。

馬爾庫斯就對安東尼奧的很多決策並不支持,比如裡斯本搞大掃除,搞得頗為有效,讓裡斯本,從糞坑變成了聞名泰西的鮮花之城,安東尼奧一拍腦門,認為整個葡萄牙的城市都該是這樣的。

得虧是徐璠攔住了安東尼奧,不然,不知道要闖出多大的亂子來。

類似的決策次數多了,連馬爾庫斯都認為,安東尼奧還是乖乖做國王就好了,具體的政務,交給更加專業的官員去管理就好。

這種有點類似於二元製的管理模式,非常適合葡萄牙,安東尼奧並不想做個一元專製的獨裁者,他也沒那個能力,他第一要務,就是保證葡萄牙不要落入費利佩二世的手中。

“那麼這個教派有多少信徒呢?”黎牙實有些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很多很多,因為信大明教,不用買贖罪券,而且隻要沒有什麼禮拜的要求,所以信的人很多很多,多到無法核算信徒。”馬爾庫斯低聲說道:“而且大明教在整個西班牙瘋狂生長,費利佩作為護教者選擇了沉默,任由其傳播。”

馬爾庫斯覺得黎牙實可能不會死,因為費利佩的態度很奇怪,他似乎對騎在他脖子上的教派,有十分強烈的抵觸情緒,大明教的泛濫,野蠻生長,費利佩二世不僅不清剿,甚至是有些縱容。

如果費利佩二世願意的話,完全可以用黎牙實是大明皇帝的使者來搪塞教廷。

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自費迪南一世開始,不再前往羅馬教廷接受冊封,這個費迪南一世,是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二世的父親。

因為宗教的緣故,費利佩二世失去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位的繼承,而費利佩對羅馬教廷的態度可想而知,而且他最喜歡的皇後,死於宗教的禮法不洗澡這種事上,加重了費利佩二世對教廷的不滿。

“費利佩殿下選擇了沉默嗎?”黎牙實驚訝的說道,作為護教者形象出現的費利佩居然選擇了縱容,這是黎牙實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是啊,真應了陛下的那句話,宗教不過是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馬爾庫斯由衷的說道。

這是馬爾庫斯在大明學到的一句話,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再一次得到了應驗。

“你知道嗎?每次我到大明京堂拜見陛下,都是抱著朝聖的心態,如果大明教真的有神的話,那也隻能是陛下,青帝太昊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了,我作為泰西人無法理解,但是陛下的話,都是至理名言。”馬爾庫斯的神情帶著崇敬,對於他而言,陛下就是神,安東尼奧是君主,這兩者並不衝突。

“你到了泰西之後,讓大牧首給你封個光明左使就行了,但凡是大明朝的使者,都會有這個封號。”

馬爾庫斯告訴了黎牙實到泰西的活路,泰西的身份政治是非常普遍的,給黎牙實再疊加一個身份,就是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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