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太後,聯合恭親王奕,發動辛酉政變,誅殺顧命八大臣,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大學士肅順,額駙景壽、四名軍機大臣被殺,奪取政權。
自此,慈禧開始了長達四十七年的臨朝稱製,垂簾聽政。
以大學士肅順為例,他先後舉薦了左宗棠、曾國藩、胡林翼等人,當國期間,肅順多次削減旗人待遇,而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這倆鐵帽子王,是堅定的洋務運動的支持者,這倆親王不懂洋務,所以他們提拔漢人辦洋務。
大學士肅順、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的基本思想是:去特麼的滿漢大防,主張滿漢和解,趕緊把能乾的人提拔上來,操辦洋務,要不然韃清國亡了,全都是洋人的狗。
咱們旗人混蛋多,就是肅順的基本理念。
慈禧、慈安聯合恭親王奕,發動了政變,殺掉了這些朝中的革新派。
鬼子六恭親王奕,代表的是古墓派,提倡滿漢大防,在韃清最後的歲月裡,錯失了改革的唯一契機。
鬼子六奕,曾經督辦過五宇官號案,查官紳商勾結,收受賄賂、侵占挪用、拒收買抵侵吞國帑的案子,而後奕一把火把戶部的稿庫給燒的乾淨,玩了一出火龍燒倉,最後恭親王府的管家被推出去頂罪。
李太後、陳太後出身不高,但是朝中古墓派遍地都是,若是李太後想要姑息武清伯李偉,依托古墓派搞出大新聞來,高拱頂不住,張居正也頂不住。
張居正感謝李太後、陳太後,是感謝她們在曆史關鍵節點的做出的正確選擇。
朝中的古墓派其實特彆希望能夠簇擁李太後,然後把孝這杆大旗堂而皇之的舉起來,繼續之前的把戲。
李太後本人也發現這種端倪,所以早早就歸政了。
廷議仍在繼續,朱翊鈞對天體運行論,頗為喜歡,但是裡麵的一些內容,需要再次翻譯。
這裡麵一些個運算符號已經不太適合了,類似於△、=、∠、⊥、∵、這些符號在當時並沒有出現,會產生一些障礙,讓原本看起來晦澀難懂,而朱翊鈞要對天體運行論,進行更直觀的翻譯。
這本書的價值是極高的,比如裡麵精確的測算了地月距離是地球半徑的60.3倍,而且給出了證明。
要計算地月距離就要用到視差儀,而計算出了地月距離,就可以計算月球的直徑、日月直徑及日地距離,算出這些就可以精準的確定日食和月食的時間了。
“這個天文學家猜測不僅僅是地球擁有衛星月球,土星也應該有衛星的存在,而我們已經觀察到了土星的耳朵,和它的衛星,說明了地球不是唯一的中心。”朱翊鈞在天體運行論的時候,發現了哥白尼受限於儀器,導致他沒有看到土星的耳朵,也就是土星環和土星的衛星。
一旦能看到土星的耳朵和土衛一,那就可以證明日心說的模型更加合理。
大明對於宇宙模型的猜測,叫乾坤體圖,也是地球為中心,第一重天為月輪天,依次為水星天、金星天、日輪天等等。
朱翊鈞和張居正討論了很久這個論述,想要翻譯這本書,需要懂拉丁文,還需要懂算學,還要有時間,朱翊鈞選擇了親自來,並且給出證明的過程。
安東尼奧在離開京師之前,在會同館驛,購買到了大明的第一份民間報刊,全晉雜報,雜報是相對於邸報而言,而這份雜報的頭版頭條,就是大明皇帝發表的論題:《勞動圖說。
安東尼奧能看得懂,因為全都是用俗文俗字書寫而成,安東尼奧盤算了一下大副購買貨物和溝通舟師、水手等諸多事宜,決定在京師盤亙一段時間。
勞動圖說對於複古派而言是毒藥,對於古墓派而言,就是重若泰山的墓碑!
這一日的下午,打靶歸來的朱翊鈞盥洗之後,突然傳旨到了文淵閣,要張居正和戚繼光隨扈前往燕興樓包廂吃飯。
皇帝一般都是大宴賜席,這私下請人吃飯,還真的不多見,馮保還專門叮囑張居正和戚繼光,不要穿朝服,披個毛呢大氅出門便是。
朱翊鈞開始點菜,張居正和戚繼光作為賓客,自然客隨主便。
“嘭!張居正欺人太甚!”隔壁的包廂傳出來一聲怒吼。
張居正神情呆滯,怎麼吃頓飯都能聽到有人罵自己?自己這是得多招人恨!
這頓飯,怕是不尋常。
的確不尋常,萬曆二年的狀元郎孫繼皋看到了《勞動圖說後,立刻召集了一批人,準備予以反擊,輿論的高地,怎麼可能拱手讓人,這可是他們影響朝政最大的手段,現在這個高地,張居正居然也要拿去!
在孫繼皋等人看來,這個朱中興,就是張居正的筆名。
孫繼皋選的地方是燕興樓,是一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酒樓,這個酒樓臨近會同館驛,原來是永樂年間招待外國使臣的酒樓,隨著時間的流逝,外國使臣逐漸減少,這個酒樓在正統年間被變賣,幾經流轉,最後到了孝宗朝時外戚張氏的手中,張氏倒台之後,被嘉靖皇帝收到了皇莊的範圍內。
兜兜轉轉這麼些年,燕興樓再次回到了皇帝的名下。
這個信息不是廣為人知的,這就是典型的信息差。
而此時席麵上圍著六七個人,三個傭奴站在門前,四處張望。
“簡直是荒謬!物情,是因為供需而不是人力勞動,更不是功力!”孫繼皋的語氣格外的激動,張居正在否認至聖先師孟子的物情論,物品的價值是天生的,這在儒家中叫做性。
“孫編修所言甚是,這西湖旁有商賈賣傘,這下雨天,從一分銀漲到了一錢銀,為了避雨的行人,還不是得乖乖掏錢?這傘還是那把傘,這哪來的功力之說?還不是供需一致為物情?供給與需求一致決定了商貨價格,這個朱中興,簡直是胡說八道。”來自無錫的顧憲成顧先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為孫繼皋的提供了例證。
張少弦聽聞自己的弟子顧憲成這麼說,也是頗為認同的說道:“這就是了,這天災地禍非人情,縉紳善公災年並地,本就是給小民喘息之機,賣地的人多,買地的人少,兼並自然而然,朝廷非要乾預,又是清丈,又是還田,還要追欠,何苦呢?”
“失了地就好好做工,賺到了錢,再買回來就是,這本身就是個天經地義的事兒,朝廷這是要與天地角力不成?”
張少弦師從龍城書院山長施觀民,顧憲成和顧允成都是張少弦的徒弟,這次二顧進京趕考,張少弦帶著徒弟來京師,自然少不了拜訪一些朝中的名士,為自己弟子奔波張羅一二。
孫繼皋、顧憲成、顧允成、張少弦,這都是日後東林黨的中流砥柱,複古派中的古墓派。
焦竑則是眉頭緊蹙的說道:“諸位,讀史嗎?除春秋之外。”
“不讀,記事耳,無大倫。”張少弦不是很在意的問道。
“諸位,讀矛盾說嗎?”焦竑更是眉頭緊皺的問道。
耿定向拉了下焦竑的手,示意焦竑不要再問了,你這麼問,還考不考功名了?這孫繼皋作為狀元郎,哪怕是傳授一點科舉的經驗,焦竑也好考中。
耿定向是焦竑的老師,他們是心學流派,他們這個直隸王派,是為數不多講踐履之實的心學流派了。
“荊人蠱惑人心之說,為何要讀?”張少弦再次回答道。
“哦,原來既不讀史,也不讀矛盾說。”焦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耿定向一聽這話就急了,桌子底下踩了焦竑一腳,示意他不要再口出狂言了,明年就要會試,還考不考了?考就老實點,不要那麼狂妄!
“原來是賤儒。”焦竑被踩了下,不管不顧,卻仍然是罵了出來。
“你!”孫繼皋眉頭緊皺的看著耿定向和焦竑,他本來以為這師徒二人和張少弦師徒三人,都是來求教會試事,畢竟孫繼皋是狀元郎。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更像是來踢館的!
“朱中興說的是價值,有說是價格嗎?你們將價格和價值混淆在一起去討論,這不是指鹿為馬是什麼?昔趙高指鹿為馬,你們得虧不是元輔廷臣,否則的話,大明元氣必虧。”焦竑正襟危坐,可是這話,一點都不客氣。
焦竑繼續說道:“一輛二馬車駕作價一百四十八兩白銀,一把雨傘高價也不過一錢二分銀,物品的價格是圍繞著其價值而波動,朱中興否認過物多則賤,物少則貴嗎?他隻是將其囊括到了商品價值之中。”
“你剛才的雨傘下雨天漲價,恰恰證明了勞動圖說的正確。”
“因為下雨使用價值開始上升,而交換價值也開始上升,最終價值在特定時間內上升,這才是價格上升的根本。”
朱翊鈞在隔壁包廂聽聞焦竑如此說,眼前一亮,看著張居正說道:“先生,留意此人。”
“臣知道了。”張居正看明白了,皇帝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過來看熱鬨的。
“簡直是胡說八道!按照你所言的價格在圍繞著商品價值而波動的話,那為何到了災年,糧食的價格能漲到天上去!”顧憲成立刻反駁道:“物本無情,更無價值,是因為人需要,才有漲跌。”
“這就是了。”焦竑看著顧憲成問道:“真的是災年的時候,糧食都不夠吃了嗎?”
“歲不能災,則天下大治,就是說,災年的時候,百姓已經能維持安穩的生活,這是天下大治的表現。”
“將災年糧食價格高企,認定為供需,就可以擺脫哄抬糧價、朘剝小民、官紳商勾結的事實,進而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天災的頭上。”
“是誰在平日裡如同老鼠一樣偷竊常平倉的庫糧、是誰在災年發生時將朝廷的賑濟糧草中飽私囊、是誰在災年的時候哄抬糧價魚肉鄉裡、是誰在災年的時候借機兼並!”
“若是陝甘寧宣大遼等邊方人煙稀少、路多匪寇、土地貧瘠之地,災年糧食無法供應也就罷了,淮浙、江南可是大明糧倉,但凡水洪,也是餓殍遍地!”
“你們反對的是勞動強度和時間賦予了商品的價值,還是為了把自己做的那些臟事兒,全都放到供需二字裡,為非作歹?!”
顧憲成手都在抖,大家都是南衙地麵的學子,都要衝擊明年的會試,顧憲成早就見識過焦竑的厲害,萬萬沒想到,這些日子沒見,焦竑更加厲害了!
焦竑就像是有火眼金睛一樣,一眼把他們打的主意完全看穿了。
“顧憲成,直視我!回答我!”焦竑站起身來,端著手,語氣嚴肅的審視著顧憲成,讓顧憲成回話。
什麼狗屁的複古派、古墓派,不過是給自己找點理由,心安理得苛責魚肉百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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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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