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論跡不論心(2 / 2)

“沒事,朕每個月二十三日都去,朕就不信他們能夠忍得住。”朱翊鈞也不急,要麼物理上殺了他這個皇帝,要麼就跳出來,這是一場膽小鬼遊戲,誰膽子小,誰就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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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帥到了大寧衛了嗎?前線的塘報拿來看看。”朱翊鈞將塘報全部整理好。

京營十萬出征,在九月時候出發,在十月時候已經完全抵達了大寧衛,進攻已經開始了一個月多的時間。

而這一次,戚繼光的戰略是穩穩當當的步步蠶食,建一個營堡,就建幾個土堡拱衛,吃下去一塊,就消化一塊。

從青龍堡和彰武兩個地方開始循序漸進,講究的就是一個橫壓硬碾,結硬寨,打呆仗,最大化的弱化個人勇武和決策對戰局的影響。

更加明確的說,就是用國力欺負人。

戚繼光的這個戰略計劃,在離京前,已經跟皇帝說過了許多許多次,生怕皇帝聽不懂,戚繼光還講了很多的案例,告訴大明皇帝,老朱家的祖宗,成祖皇帝朱棣就是這麼打仗,結硬寨,打呆仗,這就是大明軍的傳統打法。

這種打法十分的呆板,但這就是大明軍的打法。

戚繼光用土木堡天變跟皇帝講解這種打法的目的,那就是兜底,也就是戚繼光走的時候,對皇帝陛下說的那句,儘量保證輸的不那麼難看,不讓陛下為難。

土木堡之戰,老朱家的恥辱之戰,瓦剌留學生明堡宗最著名的一戰,戚繼光沒有講太複雜,而是講了土木堡當天發生的事兒。

當時十二萬大明軍已經駐紮土木堡,但是缺水,瓦剌人隻有三萬人,其實無法對大明的硬寨形成有效突破。

是明堡宗下旨移營尋找水源,而後瓦剌太師也先,讓自己的弟弟用騎兵徹底衝散了正在移營的大明軍,引發了大潰敗。

戚繼光之所以要講這個,就是要說明這種戰法的兜底效果,即便是被圍困,也能堅持數日,等待救援,起到一個兜底的作用。

朱翊鈞把這次京營出擊的總督軍務都留在了京師,就是讓戚繼光好好打仗。

戚繼光之前不是這麼打的,縱觀戚繼光的一生,他都在不斷的創造著軍事奇跡,或者說是帶著鐐銬在跳舞,但是現在,戚繼光身上已經沒有枷鎖了,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事兒,因為皇帝已經不能約束大將軍了。

戚繼光要這麼步步為營,根本原因,還是他想贏,把土蠻汗諸部趕出遼東,斷絕北虜和東夷的聯係,涉及到了大明百年國運,他不想輸,雖然陛下允許他輸,但是他不想輸。

大明京營十萬,有九萬都是新兵,這些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需要磨煉,哪怕是訓練的再好,沒有經曆過實戰的檢驗,都隻是訓練,而這次和土蠻汗的交鋒,既是交戰,也是練兵。

朱翊鈞拿到了戚繼光送到京師的奏疏,戚繼光絮絮叨叨了很多,新兵凍瘡、大雪迷途、斥候交鋒、營堡、土堡、空心墩台等等,叮囑皇帝萬分小心,甚至反對皇帝每月二十三日前往西山的行為,這都是戚繼光的絮叨。

戚繼光的意思是:陛下無論想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明天下令,誅殺天下權豪縉紳,戚繼光都可以帶著兵去做,但是等他凱旋,有了掀桌子的底牌後,再行動不遲。

理由非常充分,大明盼到一個英主,實在是不容易,陛下的安危不僅僅是陛下自己的,也是大明的,王者無私,請陛下珍重龍體。

“把這次徐渭送來的遊女、戚帥送回來的海拉爾,都給皇叔送去。”朱翊鈞滿是笑意的說道。

做倭女生意的孫克毅,專門挑了十二個貌美如花的倭女送到了京城,皇帝收不收那是皇帝的事兒,長崎總督府送不送,那是總督府的誠意。

而戚繼光送了三個海拉爾入京,這是去年在羊毛貿易之後,投靠大明朝的北虜部落獻上的,模樣很是周正,不送,這些部落反而是心有戚戚,戚繼光把這三個海拉爾,也就是草原上的明珠送到京師,反而能安北虜的心。

朱翊鈞照單全收,而後打包送給皇叔以表親親之誼。

“陛下,再送,世子妃要生氣了。”馮保看著這十五個人的名單,這哪裡是女人啊,這分明是妖精,朱載堉就是鐵打的,哪也受不住才是。

朱載堉一共有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跟著世子妃來到了京城,現在住在皇家格物院的王府裡,和皇帝的行宮是正對門,那是皇帝專門給朱載堉修的德王府。

德王係已經讓出了王號,但是朱載堉並沒有封王,他是鄭王世子,鄭王還未曾薨逝,朱載堉作為人子就不便另封,朱載堉是大明唯一一個嫡子拒絕承襲王位,最後將王位讓出的世子,現在,也是大明唯一一個有兩個王號等待承襲的世子。

朱載堉就是這麼特殊。

朱載堉在自然科學領域的影響,已經是無冕之王了。

最近朱載堉相繼發現了水的循環,蒸發、液化、凝固、汽化、升華、凝華的放熱和吸熱,以及弄明白了風的成因,就這一個問題,就堪稱大明的風伯了,這還是朱載堉在自然科學領域的一個成就。

“世子妃上次就到太後那裡告狀了。”馮保小心的提醒著陛下,表達親親之誼可以換種方式,這一直送女人,皇叔頂不住,世子妃也頂不住不是?

“啊,朕知道了,等鏐兒成丁了,朕都送他,鏐兒還沒長大之前,就暫時委屈一下皇叔吧。”朱翊鈞選擇了一意孤行。

“陛下,次輔在廣寒殿外求見。”一個小黃門匆匆的走了進來,俯首稟報著。

朱翊鈞放下了奏疏說道:“宣。”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王崇古走進了廣寒殿的暖閣裡,長揖參見。

“朕安,次輔免禮,快坐,快坐。”朱翊鈞示意馮保幫王崇古摘掉了鶴氅掛在一旁,示意王崇古坐下說話,暖閣是個火炕,坐的位置在皇帝小案幾的對麵。

“次輔這件鶴氅還是萬曆三年朕賜下的吧,這都久了,張大伴,去取一件新的。”朱翊鈞看著那件鶴氅,隨口說道,那時候廷臣裡隻有張翰沒有鶴氅,很快張翰就離朝了。

這大氅這麼久了,確實是舊了些。

“臣愧不敢當,愧不敢當。”王崇古一聽,趕忙是謝恩推辭,這鶴氅對他的意義極為重要,甚至在他看來,這就是福氣的象征,披著就心安。

新鶴氅有了飛魚紋,比張居正的蟒紋還要低一檔,蟒紋其實就是龍紋,蟒紋四爪、龍紋五爪,蟒,王蛇也,蟒紋是不能隨便賜的,朱翊鈞至今也隻賜給過張居正和戚繼光二人。

“就是次輔專門搞出來的大碗茶和大碗涼茶,朕都得替百姓和窮民苦力謝謝次輔的大恩大德啊,這可是好物,解刳院的大醫官李時珍對朕說,這人在炎熱的時候,若是不補糖、不補鹽、不補水,再入工場,很容易暈厥,一頭栽倒那池子裡,怕就是人命一條,次輔不用推辭。”朱翊鈞說明了自己賜下飛魚紋鶴氅的緣故。

生民之物,值得恩賞。

“臣也是怕那些個言官嘮叨,去年死了三個人,臣真的是滿腦門的官司。”王崇古見陛下說的認真,還是解釋了下自己的出發點,他真的怕那些個言官的嘴,因為他渾身都是漏洞,犯一點錯,之前那些事,都要被翻出來說一遍。

“甭管為什麼,做事,論跡不論心。”朱翊鈞笑著和王崇古說著閒話。

“臣這次請見,是皇宮鼎建大工已經告成,臣來請旨拆除圍牆,後日,請陛下前往查驗。”王崇古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皇帝的家,王崇古給修好了,請皇帝查驗。

“這麼快?”朱翊鈞還以為還要幾天的時間,沒想到已經完成了。

“快的原因是不用從南方運木頭,也不用從蘇州運金磚,所以就會快,都是在西山官廠燒建,所以才會這麼快,有銀子就快,沒銀子就慢。”王崇古笑著說道,皇宮鼎建大工,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個大事,現在這件事終於落地了,他也輕鬆了幾分。

承建的幾件大事,他都辦得極好,皇家格物院、德王府、格物院行宮、佛塔、皇宮,都是如期交付,而且質量極好。

“朕還是覺得這西苑廣寒殿蠻好的,這裡住的舒服。”朱翊鈞看了看這暖閣,這住了一年多,已經習慣了,就不想再搬回去了,王錫爵的那個十畝的大豪宅,就沒有家的味道,皇宮也是同理,偌大的皇宮,更像是個富麗堂皇的牢房。

朱翊鈞這話,其實正好說到了王崇古為何要快速營建皇宮的原因上。

皇帝大婚難不成也要在西苑進行?那打的是大明臣子的臉。

道爺在西苑住了二十五年,也是大明急速滑落的二十五年,這地方,朝臣們都有了心理陰影了,萬一皇帝選擇在這裡擺爛,大明就真的爛到不能收拾的地步了。

“講武學堂十月已經建好,明年開,春就能如期招納庶弁將了。”王崇古選擇避而不談,說起了講武學堂的事兒。

俞大猷對大明戎事的貢獻極大,他是鬆江水師的奠基人,同樣也是海防巡檢的建立者,現在,講武學堂在俞大猷的手中成立。

俞大猷或許不如戚繼光那麼的耀眼,但他默默無聞的貢獻,朱翊鈞都記在心裡。

“那就後日吧。”朱翊鈞應承了王崇古,略顯無奈的說道:“次輔,緹帥追查西山襲殺大案,一直苦無線索,次輔以為是何人所為?”

“臣誠不知,臣隻知道,非臣所為。”王崇古直接就嚇懵了,直接一個滑跪,就跪在了地上,俯首貼耳的說道。

王崇古這個態度嚇了朱翊鈞一跳,而後便明白了,這個案子為何大明朝臣們全都忌諱莫深,不敢談起。

從西山襲殺案發生,已經過去了五個月的時間,愣是沒有一個朝臣上奏說此事,這案子,真的不能提,不能看,不能關注,甚至要當做不知道,誰閒來無事,會拿自己的九族開玩笑?

張四維大火焚宮,連帶著他的同黨,死了728人,這可是結結實實的人頭,每一個都掛在了通惠河畔,旗杆之下的石碑銘刻著他們的罪行。

而且這次陛下比上次大火焚宮還要生氣,上一次皇帝還等戚帥凱旋,這次連等戚繼光京營回京都等不及了。

這真的是一個碰都不能碰的話題。

所以皇帝說起此事,王崇古下意識的以為皇帝在懷疑他,立刻就跪了,他好不容易才從張四維的案子裡擺脫出來,完全是應激反應了。

“起來說話。”朱翊鈞並不懷疑王崇古,他就是想問問王崇古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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