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真的不想進步(1 / 2)

朕真的不務正業正文卷第三百七十九章我真的不想進步一場幾近於毀掉呂宋總督府和大明朝廷信任的風波,因為殷正茂處置得當,最終煙消雲散,殷正茂對李佑恭隻有感謝,沒有埋怨。

其實站在呂宋總督府的立場去看這個問題,更像是李佑恭一句話,殷正茂就不得不壯士斷腕,利益受到了損害。

將一批投效而來的遮奢戶給清理了出去,並且交給了朝廷,這勢必會影響到其他遮奢戶對呂宋總督府的看法,這顯然破壞了呂宋的營商環境;同樣,海防巡檢、六房書吏被抓,更是朝廷直接伸手到了呂宋的衙門裡;而且呂宋還損失了一個歸雁灣的互市,的確站在大明的立場上,這是個不交稅的私市,可是對呂宋總督府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方便。

比如晉商往塞外走私的互市,也是為了方便。

都因為李佑恭一句話給毀了,作為割據一方的殷正茂而言,對李佑恭這個天使的長臂管轄,多少有點微詞,甚至有些不滿才對。

但殷正茂對李佑恭隻有感謝,他一直對張元勳和鄧子龍強調,他們是外來的和尚,念的是大明的經,他們的根兒在大明,呂宋總督府最重要的矛盾,還是存續問題,脫離了大明的總督府,什麼都不是。

“天使,現在這四條五桅船,算是部署在呂宋了嗎?”張元勳躍躍欲試的問道。

“從到港就已經事實部署,昨天就已經完成了交付,自然是部署在了呂宋總督府。”李佑恭滿臉笑容的說道。

“好,好,好!”張元勳和鄧子龍一個助跑,飛一樣的衝向了五桅過洋船,丙型五桅過洋船是兩千料的巨舶,僅僅從噸位上,就要比外貿型多了一千料,火炮位多了整整三十六個,所有火炮都是九斤艦炮,而且船首還有三門填裝火藥高達十二斤的艦炮,僅僅依靠射程,一艘丙型五桅船就能壓製五艘外貿型五桅船。

張元勳和鄧子龍是非常興奮的,兩個武將,對著五桅過洋船指指點點,圍繞著新型戰艦展開新的戰術討論,比如鄧子龍就想到了一個無賴的打法,就像草原人沒事襲擾邊關一樣,大明的丙型五桅船,沒事就跑到馬六甲城外火炮齊鳴一番,一來進行裝備驗證讓水師軍兵熟悉新式裝備,二來則是借著大船,打擊敵人的抵抗意誌。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即不戰而屈人之兵。

如何削弱敵人的抵抗意誌,是從先秦《孫子兵法》就開始討論的軍事問題。

李佑恭看著張元勳和鄧子龍激烈的溝通著,滿是笑意的說道:“國姓爺,這次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多慮,先生說:有隙則明示之,令其讒不得入,人與人、各個集體之間的相處,不總是風平浪靜,總會出現種種的間隙,有了間隙就該說明白,讒言就不能在中間蠱惑人心了。”

“大璫久侍陛下身前,不知大璫能不能透露兩句,陛下喜好什麼?”殷正茂想了想,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他和陛下一共就見過一麵,那時候陛下才是十二歲,陛下少壯,這陛下有什麼愛好,他殷正茂真的不知道,李佑恭在陛下身邊日久,問李佑恭便是。

“陛下喜歡糧食、喜歡銅料、喜歡各種奇技淫巧,其他就沒什麼特彆喜歡的了。”李佑恭結合呂宋的情況,給出了一個答案,殷正茂直接了當的問,顯然是要給陛下備禮物,李佑恭當然願意陛下和殷正茂、朝廷和呂宋維持良好的關係,這也是他到呂宋的根本目的。

殷正茂點頭說道:“謝大璫提點。”

李佑恭走的時候帶了不少殷正茂早就備下的禮物,其中最大的,莫過於殷正茂用銅料鑄造了一套大鼎,這一套一共十二隻,青銅鑄造出來是金黃色的,時間久了才會氧化變綠,金光閃閃的一人多高的大鼎,極為沉重。

十二隻大鼎,李佑恭帶走了十一隻,剩下的一隻,張元勳帶去了舊港。

這是祥瑞,也是主權的宣稱,人一死,身後事誰都無法保證,可殷正茂獻出的祥瑞,就是許諾,隻要他還活著,萬裡海塘就隻能是大明的後花園。

在李佑恭帶著禮物回航的時候,廣東廣州電白港市舶司裡,兩名監當官,飛快的撥弄著手中的算盤,這二位上衣下褲,上身隻有個短袖,下身是個短褐,這打扮,不像是儒生,卻也不像是窮民苦力,因為他們倆兒的衣服都是絲綢做的。

大明朝堂的文武百官,都沒有絲綢可用,這兩個監當官的打扮,居然全身都是絲綢,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了?

這坐在主位上的叫萬文卿,就是那個一天不逛青樓就渾身難受的萬文卿,而另外一位就是跟著萬文卿來到廣州市舶司當監當官的伍維忠,伍維忠是信了萬文卿的話,跟著萬文卿來吃香的喝辣的。

大明很大,人很多,遮奢戶也很多,大家各有各的立場,萬文卿就是投獻的那一種,他家裡有個表叔在廣州當船東,手底下一共十三條三桅船,這個船隊規模,自然無法和鬆江遠洋商行相比,但是在廣州這地方,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萬文卿身邊坐著一位美人,而且是個異國風情的金毛番,萬文卿的表叔沒有騙他,到了廣州,的確有異域風情可以體驗,伍維忠身邊也坐著一位美人,是紅毛番,兩個異國美人手裡拿著羅扇,不停地扇動著。

廣州又熱又潮。

“呼!賬終於盤完了。”萬文卿伸了個懶腰,吃了一口金毛番遞過來的葡萄,手一擰,將算盤複位。

伍維忠靠在椅背上,放下了手中的筆,眉頭緊蹙的說道:“今歲從安南來的米,一共七十二萬石,說少自然不少,但是也不夠多,朝廷的意思是,今年最好能達到一百萬石,可是這廣州地麵即將進雷雨天,恐怕弄不完了。”

多風多雨多風暴,受到惡劣天氣的影響,剩下的四個月,能到港二十萬石就不錯了。

“咱們今年的上上評豈不是要落空了?”萬文卿動作一滯,麵色劇變,彆的也就算了,這考成的上上評,可是萬文卿的命,他表叔答應他了,每年若是能拿到上上評,萬文卿都能從表叔那拿到一萬兩銀子,這可是他的命!

一整年逛青樓的銀子,可都是在考成法上了!

萬文卿早就在一聲聲的靚仔中迷失了自己,若是沒有銀子,怕是立刻變成了吊毛!

這是萬文卿決計無法接受的,那實在是太可怕了,那些因為他有銀子對他媚眼如絲的仙女,忽然之間,變成了對他冷眼相待的地獄羅刹,隻要一想,就會讓他渾身顫抖。

“走,去找王巡撫,今年無論如何,差著八萬石,都要如期到港!就是搶,也都得搶到手裡!”萬文卿第一時間想到了廣東巡撫王家屏,羅旁山平定之後,兩廣總督再次空置,而王家屏隻是廣東巡撫。

兩廣總督的全稱是總督兩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是景泰三年,因為瑤民、僮民的釀亂不斷設立,王翱為第一任兩廣總督,自從羅旁山平定之後,對於兩廣總督的設立,朝廷產生了一些分歧,最終兩廣總督空懸,而王家屏作為晉黨的種子選手,到廣州任事。

王家屏和殷正茂、淩雲翼完全不同,派係上王家屏是晉黨,兩位殺星是張黨兼帝黨,性格上,王家屏也不願意鬨得多難看,所以,他到了廣州府之後,並沒有廢止殷正茂和淩雲翼在兩廣的政令,但也沒有再額外做些什麼,到底是個溫和的人,兩廣遮奢戶們,那真的感覺撥開雲霧見天日,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巡撫,萬文卿和伍維忠在門外求見。”王家屏的師爺小聲稟報著。

這二位監當官是有聖眷的,陛下對當初帶頭做監當官的二位進士,是抱有好感的,這一點王家屏十分清楚,關鍵是這兩位的能力極強,那算盤打的,讓王家屏省了不少的心,唯一讓王家屏無奈的是,這二位的生活作風,簡直是沒有任何作風可言。

堂堂進士,堂堂朝廷命官,整天流連於青樓!成何體統!

待在青樓裡,那都是些考不中功名的落魄書生才會乾的事兒,這二位整天當活兒一樣的乾,樂此不彼,流連忘返,這很容易影響這二位進步的!

王家屏搖頭笑著說道:“請。”

“巡撫!這今年到港的糧食,決計不能少於一百萬石!”萬文卿見禮之後,直截了當的說明了自己的訴求,他坐在凳子上,十分焦急的說道。

“哦?”王家屏眼前一亮,萬文卿終於不再是個逛窯子的鹹魚,看來是想進步的!

這一百萬石的考成,王家屏是十分清楚的,看來萬文卿留戀於花叢之間,隻是他的偽裝色,他還是想往上爬的,大明官場是個零和博弈的地方,不進則退,官僚的第一職責也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最好的辦法,就是爬到一個無人可以撼動的地位。

“很好,這個我也在想辦法了,你們不必焦慮,這百萬石糧食的考成啊,不僅是你們的考成,也是我的考成。”王家屏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他已經在想辦法了。

“巡撫有何良策?”伍維忠眼前一亮。

這個王家屏彆看是個老好人,但這世間最大的名利場裡,哪有什麼老好人呢?笑麵虎還差不多,前些日子,那個惡了王家屏的電白石家,差點被王家屏給搞的家破人亡,也不知道使了多少銀子,才保住了性命。

說起這件事,伍維忠也隻能說是電白石氏活該。

王家屏沒什麼名氣,又是初來乍到,電白石氏看王家屏比淩雲翼好欺負,就想做點什麼,比如海防巡檢的設立,比如商舶票證數量上的傾斜,比如清丈還田的進度等等,總歸就是王家屏傾斜一些利益,他們石氏支持王家屏做這個巡撫。

王家屏和淩雲翼比當然是個好人,可他跟在楊博、葛守禮、王崇古等人身後,是晉黨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真的不是軟柿子,一番連消帶打,石氏差點被折騰散架。

“我王家屏拙計,隻能沿用下前兩任的辦法了。”王家屏自謙了一句,他這個人不如彆人聰明,既然前輩已經蹚出了一條路,王家屏準備沿著前輩蹚出來的路,處置此事,前兩任張黨都乾的好好的,他一個晉黨乾的不好,王崇古怕是要收拾他王家屏了,這不是麵子之爭,是利益的裡子。

王家屏這個巡撫的位置,可是王崇古用支持淩雲翼調往山東換來的,淩雲翼要到山東乾什麼,彆人不清楚,王崇古很清楚,兗州孔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陛下,淩雲翼這個殺星去了,自然是要殺人的,王崇古支持陛下的決策,就是支持陛下倒了北孔的家廟,陛下把廣東巡撫的位置給了王家屏,四川巡撫的位置給了範應期。

平衡存在於萬物之間。

王家屏乾不好,王崇古真的會收拾他,想起王崇古那些個手段,王家屏就是打了個顫兒,又懷念起楊博和葛守禮了,這二位收拾人頂多罷官,王崇古是讓人生不如死。

“巡撫的意思是說,再苦一苦勢要豪右?”萬文卿立刻明白了王家屏的意思,一個拆門搬床,一個殺人全家,走的路數就是苦一苦遮奢戶,兩廣這個極南之地,百姓連吃飯都是個事兒,朝廷的考成壓著,隻能誰有問誰要了。

王家屏笑著說道:“嗯,他們配合最好,不配合,那就沒辦法了,二位盤算好賬就行。”

“二位皆為國朝乾吏,第一年到電白港,就是上上,據我所知,二位還沒有拜座師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