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搶著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1 / 2)

<b></b>徐階發現跟皇帝玩滾刀肉,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他現在真的很絕望,倚老賣老這四個字,他玩過很多次,世宗、穆宗皇帝的時候,他就這麼僥幸過關,現在過不去了。

朱翊鈞不是世宗和穆宗皇帝那樣的皇帝,世宗晚年和穆宗,都十分的怠惰,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甚至徐階潛藏在心底最是陰暗的計謀,都沒有發揮任何一絲一毫的作用,就被皇帝給打岔過去了。

張居正一個極其強勢的輔臣,在他丁憂致仕之前,甚至皇帝的聖旨,他都敢直接反對,戚繼光是大明京營的掌控者,大明朝的大將軍,徐階提到張居正和戚繼光,就是為了讓大明皇帝心生芥蒂,對張居正冒犯和戚繼光威脅,以及二人聯合的芥蒂。

一句徐階威脅朕,胡攪蠻纏,皇帝現在是何等模樣?

仗著張居正胡作非為。

“拿下。”朱翊鈞挑了挑眉,露出一個不讓人察覺的笑容,跟朕玩陰謀詭計,也不看朕的老師是誰!

皇帝揮揮手,示意緹騎將徐階摁住,專業的緹騎為了防止徐階說胡話,用方巾堵住了徐階的嘴,一般情況,都會用襪子的。

朱翊鈞吐了口濁氣,將手從刀柄上拿下來,帶著惆悵和無奈說道:“徐階,朕不想把事情做的這麼難看的,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朕呢?當元輔的時候,不用心做事,現在,倒是手段狠辣。”

“帶走吧。”

徐階是前首輔,正如他所言,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他做了這麼多年清流的黨魁,桃李滿天下,如無必要,朱翊鈞不會收拾他,朝臣們看到徐階的下場,必然是心有戚戚,難免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緒。

輔國大臣,元輔之位,從嘉靖年間的夏言、嚴嵩、徐階、高拱,這些當國元輔們,都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讓人十分容易有避禍的念頭。

可是當人們把目光看向高拱的時候,兔死狐悲的情緒瞬間消散。

人人都知道,大明皇帝非常不喜歡高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因為高拱不僅罵皇帝蠢,還要砍了司禮監,皇帝不得繞過內閣批閱奏疏,把皇帝、皇權真的囚禁在宮中,而且是當著麵表達了這種情緒,騎臉輸出。

可高拱現在依舊活得好好的,甚至皇帝到西土城,還得給他高拱麵子!把高拱作為明公請過來,喝杯茶,說說話。

這是朝廷優老榮養之德。

看到高拱坦然的嗑瓜子,一切,都變得合理了起來,論得罪陛下,高拱那才是罪人中的罪人,結果高拱無事兒,還能嗑瓜子,是誰的問題?完全是徐階咎由自取。

張居正給了那麼多次的機會,徐階不肯珍惜。

徐階被抄家的罪名,是陰結番夷、謀逆大罪,開海是皇帝主持的新政,徐階讓徐恒、孫玄等人鼓動泉州趙氏在呂宋設立私市,就是破壞開海大業,自然就是謀逆。

如果仔細思量,當場的人莫不是冒出一身冷汗,如果徐階計策已成,那事情就會向一個極其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如果徐階指使孫玄、徐恒鼓噪趙氏弄的私市,沒有被人發現,一定會釀成大禍。

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在被查封之時,甚至連海防巡檢都被腐化收買,而且呂宋總督府的主要精力和兵力,都集中在馬六甲海峽,私市發展規模越來越大,借著私市,大明的遮奢戶們在私市的交易規模越來越大,對呂宋總督府的滲透也越來越多,大到殷正茂發現時,無法以雷霆般的速度解決,那大明和呂宋之間必然產生不可彌合的間隙。

到那時,是大明開海新政的失敗。

徐階這一招毒辣至極,可最後,被鬆江孫氏孫克弘舉報給了緹帥駱秉良,李佑恭、殷正茂等人處置得當,才沒釀成離心離德大禍。

沒有人敢阻攔緹騎拿人,大明皇帝的車駕緩緩的駛出了西土城,朱翊鈞看向了窗外,對著馮保說道:“那就是孫克弘的兒子嗎?”

“是。”馮保打量了下,孫克弘的兒子,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兒了,為了看這場熱鬨,孫克弘代表老孫家,給海事學堂送了二十萬銀買教具。

看得出來,那副捧腹大笑的模樣,作為大明皇帝的榜一大哥,這出戲,榜一大哥相當滿意。

“回去問問王謙,收買那暖腳丫鬟花了多少錢,報個數來,給他報銷了,皇帝不差餓兵。”朱翊鈞當然不會忘記,提供了關鍵證人的王謙,王收買這人,彆的不敢說,收買這個活兒,乾的那叫一個地道。

西土城的遮奢戶們,一直恭送大明皇帝離去,當儀仗完全離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彼此交頭接耳,頗有些意猶未儘,甚至還有人誇皇帝柔仁,是夜,西土城甚至擺出了流水大宴去慶賀,慶賀劫後餘生。

皇帝拿了徐家和西土城其他幾個遮奢戶,代表著歸雁灣私市的大案,正在落下帷幕,代表著大明皇帝沒有瓜蔓連坐,甚至連徐階當年的門下都鬆了口氣,陛下沒有擴大追擊範圍,追查止於徐階,甚至連有人給徐階通風報信這件事,都沒怎麼追究。

誰敢說陛下心中沒有柔仁。

“這個徐階,朕得好好款待一下他,朕發現了,他其實害怕彆人提起當年舊事,尤其是惠善堂的買賣,晚上去找幾個人,裝神弄鬼的嚇唬他,嘿嘿,剛入牢房,忐忑不安,最容易被外邪所擾了。”朱翊鈞對著馮保交代著。

馮保眼前一亮,陛下這個法子,好!

“裝神弄鬼前,先送他去解刳院看看,尤其是咱們張四維的那一萬片標本,決計不可錯過。”朱翊鈞尤其提醒了一下馮保裝神弄鬼的細節,剛入牢房,再加上解刳院的巨大衝擊,完全擊潰徐階的心理防線,而後裝神弄鬼就變得容易了。

落到朱翊鈞手裡,徐階這把老骨頭,不遭點罪,決計不能這麼輕鬆的離開人世,那太便宜他了。

朱翊鈞靠在椅背上,麵色凝重的說道:“眼下,徐階有三種死法,第一種則是令其自殺,他體麵,朝廷也能趕緊解決此事;第二種則是令其瘐死,生生餓死他,當年胡部堂怎麼死的,今天,他就怎麼死,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第三種則是斬首示眾,此舉光明正大,唯一不妥,就是時日稍久,就是人心惶惶,黨爭再起。”

馮保麵色閃爍的說道:“陛下,有人盼著徐階趕緊死,稍微鬆鬆手,就可以讓彆人動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確皇帝換了,也承諾了,既往不咎成事不說,但當年做壞事的人,他可不敢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皇帝的信譽和仁慈上,他們生怕徐階在牢裡真的交待了惹得皇帝震怒,都盼望著徐階速死。

比如王崇古,比如晉黨,當年他們借著特權貿易,邊方互市,可沒少跟塞外來往,彆人不知道,徐階還能不清楚嗎?當初的晉黨勢力未大時,可沒少給徐階送銀子。

“不必,問出什麼全都歸檔,有人不老實,再做追究。”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令其自殺吧。”

“陛下有大仁之心。”馮保再俯首,拍了一記馬屁,按照馮保的理解,最起碼要弄個瘐死,但陛下考慮到了張居正的麵子和日後的春秋評斷,選擇了下旨,讓徐階被自殺了。

“那王謙收買丫鬟花了多少錢?”朱翊鈞問起了舊事。

“兩萬銀。”馮保試探性報了個數字,其實王謙本人少報了,把零頭給陛下抹了,按照王謙的想法,報個幾百兩銀子意思意思就行,但六冊一賬在,王謙隻能把成本往少了做。

王謙不差這點錢,但是不能欺君。

“還好,還好,兩萬銀啊,真的貴呀,貴就貴點吧。”朱翊鈞聽聞這個數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但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很貴,但很好用。

“還是老規矩算是他開海投資嗎?”朱翊鈞詢問道。

馮保趕忙俯首說道:“回稟陛下,王禦史說,仍遵循舊例為宜。”

“算他還有點恭順之心。”朱翊鈞露出了笑容,上次王謙看自己熱鬨,就不找他算賬了。

王謙不虧,他的確沒拿到銀子,過了個賬,投入開海投資之中,但日後王崇古沒了,哪怕是王家倒了,這些銀子,足夠王謙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這是為皇帝衝鋒陷陣的一種退路。

深秋已至,沸沸揚揚的徐階案,沒有影響人們的生活,慢慢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徐階做的那些事,被編成了戲文、評書和,四處流傳,其中最讓人注意的就是三件事,胡宗憲瘐死天牢、惠善堂喪儘天良和小皇帝嫉惡如仇。

在民間看來,皇帝陛下殺徐階是理所當然的,從海瑞當年回朝就已經開始布局了,陛下厭惡徐階,厭惡的不僅僅是徐階,還有那個風雨飄搖,君不君、臣不臣、惡貫滿盈陷,空自為君前的時代。

朱翊鈞骨子裡是個政治機器,若非徐階非要找死,他是不會去尋徐階的麻煩,因為不值當。

十月深秋,陣陣駝鈴聲,在古道響起,延綿不絕的駝隊,帶著秋天最後一輪羊毛,開始入京,永定河畔的工匠們,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四處都是吆喝聲,熱火朝天的忙碌,連深秋的寒意,都被逼退了幾分。

而三娘子在看著一袋袋的羊毛交割之後,撿起了地上的羊毛麻袋,放在了車上,羊毛的麻袋來年還能用,過稱入庫,三娘子終於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無論俺答汗和土蠻汗打成什麼模樣,至少她沒有失職,將鹽巴、鐵鍋、茶葉、海帶,帶回了草原。

這要感謝大明皇帝的柔仁之心,沒有趁著草原兵禍,繼續趁火打劫。

三娘子再至,帶來了一個一手消息,俺答汗和土蠻汗不想打了,根本打不明白!

在激烈的衝突之後,左右兩翼的衝突進入了漫長的垃圾時間,都購買了大明的軍事情報服務,也購買了大明淘汰的軍備,誰都奈何不了誰的同時,他們發現,放的那些羊,全都是給大明皇帝打工,想明白這一點,便更加鬱悶。

戚繼光說過,左右兩翼衝突,決不能讓俺答汗速勝,隻要俺答汗不能速勝,就會陷入長久的拉鋸戰中。

三娘子又見到了王崇古,她瞪著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道:“王次輔,還活著呢?”

“瞧夫人說的什麼話,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王崇古知道三娘子心裡有怨氣,上一次趁火打劫,抬高了鹽、鐵鍋等物的價格,三娘子這口鬱氣,都快氣出病了。

在王崇古看來,三娘子這就是無能狂怒罷了。

三娘子嗤笑一聲,靠在椅背上,頗為不滿的說道:“聽說你手下有兩家晉商,跟著徐階那老賊,一起搗鼓私市,險些就把皇帝的開海大事都給耽誤了!好家夥,氣的陛下親自登門抓徐階,陛下居然沒殺你,難不成這兩年,殺星的殺性開始收斂了不成?”

大明皇帝朱翊鈞的性格是必須要動手的時候,絕不會心慈手軟,抄家滅族流放,狠辣至極。

“大明這麼大,晉黨那麼多人,總歸會出些拎不清的蠢貨。”王崇古握緊了拳頭,那兩家晉商非把他們的祖墳塞塊碑下去不成,告訴他們祖宗,這兩家究竟乾了什麼蠢事,這笑話都傳到草原去了。

三娘子敏銳的察覺到王崇古真的生氣了,立刻擺手說道:“揶揄兩句,差不得的了,再說,王次輔就該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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