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草原就這個情況,贏誰都贏不了,輸誰都不肯認輸,聯合又不敢聯合,就隻能這麼糊塗著了,大明和草原不同,大明做什麼事,都要有個結果,但草原上的衝突,往往都是這樣,稀裡糊塗的開始,稀裡糊塗的結束。”
三娘子見好就收,罵王崇古,王崇古會跟你對罵,罵完了生意該做還得做,但是笑話王崇古,王崇古真的會發飆的。
草原和中原不一樣,草原打仗,這麼稀裡糊塗結束的很多,最後就是個不了了之,三娘子有時候也想不明白,大明在側,俺答汗和土蠻汗誰都不可能贏,這場戰爭開始的很沒道理,結束的很不明白。
“開海利厚,我在草原都眼饞,據說今年晉黨分了近八十萬兩銀子的分紅?”三娘子說話的聲音很低,顯然她收到了一些不太準確的風聲。
王崇古思索了片刻,覺得這件事不算什麼機密,他笑著說道:“是一百零三萬,其中有二十三萬是我們老王家的,賬,內帑太監崔敏已經算明白了,彆家不管,這二十三萬,我們老王家追加到陛下開海事中,已經確定了。”
“謔!”三娘子猛地瞪大了眼睛,吝嗇而貪婪的皇帝,居然爆了這麼多的金幣!
要知道,草原一年三趟辛苦的拉羊毛到大明,總交易規模還沒有一百萬銀,王崇古居然獨自拿到了二十三萬銀的分紅!
萬曆五年,大明皇帝把內帑攢的一千萬銀,全部投入開海事,王崇古聞訊大喜過望,大明皇帝終於要用銀子了,立刻把晉黨在精紡毛呢生意裡的所有銀子都抽了出來,送到了宮裡當買命錢。
兩年過去了,大明皇帝朱翊鈞終於把開海投資的盈利分紅了,萬曆七年,投資總收益為二百七十九萬,按照投資比例,進行了分配,王崇古家裡真的不缺錢,索性直接追加投資。
“驚訝吧,我也很驚訝,陛下有的時候,確實節儉,但許諾之事,從不食言,當真君子也。”王崇古看著三娘子目瞪口呆的樣子,搖頭說道。
晉黨、晉商成為開海的利益共同體和受益者這件事,說起來非常諷刺,完全是晉黨為了買命,上了陛下開海大業的船,誰承想,這上了船,居然看到了回頭錢!而且是一百多萬銀的分紅!
生財有道朱翊鈞,這2712萬銀投資收益的主要來源:大量被呂宋總督府收複的種植園、造船、工坊、大明腹地棉、絲、桐園等、海外金銀銅鐵礬磺等礦、舶來糧等,農業占比為三成,工商業占比七成。
一個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正在悄然出現。
王崇古想起了什麼歡樂的事兒,樂嗬嗬的說道:“為了這事,湖廣、南衙等地的遮奢戶們,都敢跑到全楚會館給張居正施壓去了,他們拍著桌子問張居正,陛下開海投資這麼大的事兒,為什麼肉都給晉黨給吃了,他們楚黨呢?”
“伱張居正清高,你了不起,你不願意賺錢,想做道德聖人,但是花花轎子人抬人,總得讓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喝口湯吧!”
“你猜張居正怎麼說?”
這是王崇古這輩子唯一一次壓了張居正一頭的事兒,說起來,王崇古就抑製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能壓張居正一頭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怎麼說?”三娘子也是極有興趣的問道,張居正一輩子都在贏,王崇古居然能在這裡贏這麼一次,著實是古怪的很。
王崇古搖頭說道:“當初陛下開海那一千萬銀,是萬萬不夠的,就跟張居正說過此事,張居正跟那些個富碩之家說此事,他們認為是讓他們認捐,自然是千萬個不樂意,張居正掏出了一張文書,是當初都簽字畫押過的,這些遮奢戶們啞口無言。”
這件事沒有影響陛下對張居正支持的態度,也不會影響君臣關係,那時候,皇帝把自己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了,讓人一起投資,也就是隨緣,遮奢戶們不肯跟,皇帝也沒追究,陛下那會兒年幼,這自然顯得荒謬,晉黨也不是眼光超前,純粹是為了給陛下送錢買命,這機緣巧合,才讓王崇古勝了這麼一次罷了。
“老話說肉食者鄙,目光就跟老鼠一樣短淺,果然啊。”王崇古感慨萬千,他壓根不覺得能看到回頭錢,甚至不看好皇帝的投資,陛下這筆銀子,拿的王崇古有點心驚膽戰,索性再投入就是。
皇帝陛下其實完全可以把這筆銀子自己拿了,繼續投入開海之中,甚至連王崇古都不告訴,都是內帑太監崔敏在督辦此事,但陛下按著當初簽訂的合同分了紅,這是大信、大義。
原始股認籌的天大機緣,晉黨陰差陽錯的上了船,也隻有晉商為了買命上船。
“陛下還缺銀子嗎?”三娘子帶著十足的期盼問道。
“缺,開海就是個無底洞,至少得數萬萬的銀子投入,但不是人人有資格,這麼多銀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必須投入進去的。”王崇古非常肯定的說道。
過去陛下投資,所有人都愛答不理,現在,想拿入場券,那是難如登天。
“楚黨、晉黨、浙黨都有份額,每一家不過一百五十萬銀,再加上內帑的五百五十萬銀,萬曆七年這一期,為一千萬銀。”王崇古也沒藏著掖著,萬曆七年這一期皇家開海投資認籌已經開始了。
王崇古多少對晉商們有些心灰意冷,兩家晉商跟著西土城遮奢戶們胡鬨,讓王崇古對晉商非常不滿,他隻管自己這二十三萬銀的分紅,如果晉商們不跟了,他自己把剩餘的份額補齊,晉商想跟,那得真的聽話才行。
“這條大船,我能入場嗎?”三娘子十分緊張的問道。
“你能拿出多少?”王崇古有些好奇的問道,他看到三娘子伸出一隻手來,五根手指,王崇古搖頭說道:“五百萬銀的話,得跟陛下談。”
“我隻能拿出五十萬銀。”三娘子泄了氣,五百萬銀,王崇古真看得起她!把北虜左右兩翼拆了賣了,都沒這麼多銀子!
王崇古一愣:“這麼窮嗎?”
不怪王崇古詫異,要知道俺答汗的地盤,可不僅僅是局限於河套、陰山一帶,還有西域、西寧等地,都是俺答汗的地盤,結果三娘子一出手,就隻有五十萬銀,她可是右翼的實際控製者。
就這點兒?
三娘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憤怒無比的說道:“你富!你王崇古富可敵國,你王崇古大明第一富!等到哪天你就學了徐階,被皇帝擺開戲台子抓到天牢裡!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我窮怎麼了!”
三娘子沒讓王崇古破防,自己先破防了,草原右翼比左翼強的多,右翼攢了這麼多年的銀子,也就是王崇古兩年的分紅,這不破防才怪。
王崇古眉頭一挑,滿臉笑容的說道:“急了,你急了。”
這談生意,誰先生氣誰就虧,三娘子的確是惱羞成怒了。
“我和徐階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我的銀子都在陛下手裡,徐階的銀子,在自己手裡,惡貫滿盈陷,空自為君前。”王崇古這個刑部尚書,從來不覺得律法那玩意兒能約束肉食者,他隻相信利益。
大明皇帝也彆眼巴巴的看著,琢磨怎麼抄家了,我直接全給你得了。
張四維被皇帝的皇遁九族剝離之術滅了之後,王崇古雖然被特赦私宥,但也是元氣大傷,把銀子都給了皇帝。
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自家的利益和皇帝綁在了一起,反而是越來越富了,富的王崇古自己都有點怕,王謙這個闊少的名頭越來越大,家產多到怎麼造都造不完的地步,王崇古和徐階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徐階可是連抄嚴嵩的家產都敢貪墨。
“我問問陛下,你可彆想吃我晉黨的份額,我給了你,那幫晉商怕是得把我吃了。”王崇古覺得這事兒能成,這是在加強對草原的經濟羈縻。
王崇古離開了會同館驛就前往了離宮,他到了離宮禦書房的時候,看到了張居正的車駕,沒等多久,王崇古被宣見,進了禦書房,才看到,譚綸、王國光也在,顯然是跟著張居正一起來的。
王國光站著,其他人坐著。
“參見陛…”王崇古這還沒見完禮,就被打斷了。
王國光端著手,大聲的說道:“陛下!王者無私!陛下為天下之主,這開海認籌自然是國事!怎麼能讓楚、晉、浙參與如此之深!陛下缺這五百萬銀,國帑出了!”
“是四百五十萬兩銀子。”朱翊鈞看著王國光的樣子,有些戒備的說道,他總覺得自己要是不答應,特立獨行的王國光,下一秒就撲上來了。
自己就跟負心漢一樣,負了國帑一片癡心。
王國光繼續大聲說道:“大明是陛下的大明!國帑也是陛下的國帑!陛下,缺這點錢,何必讓臣子認捐?這於禮不合,也會寒了天下朝士之心!朝廷沒有窮到那個地步,陛下,下旨吧,國帑出這筆銀子!”
張居正看著王國光激動的樣子,笑著說道:“大司徒,眼饞分紅就眼饞分紅,確實曆代認捐難如登天,可陛下生財有道,坐下來好好說才是正理。”
“好好說?我今兒要是不來,元輔、次輔、大司馬,你們這三位黨魁,就直接把銀子交上了吧?就被你們給得逞了!誤陛下盛德美譽的罪過,你們擔的起嗎?!”王國光環視了一圈,那後槽牙都咬碎了。
陛下發財居然不帶著國帑一起,他王國光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國帑上次拿出了七百萬銀,這次分紅七十二萬兩銀子,國帑也是吃著肉了,大司徒,莫要動怒,坐坐坐,坐下說。”朱翊鈞看著王國光,生怕王國光真的被氣到,這可是少數能把大明這筆糊塗賬算明白的戶部尚書。
萬曆五年來,朱翊鈞1000萬銀,晉黨1012萬銀,國帑700萬銀,那個零頭十二萬銀,是王謙收買的添頭,2712萬銀,持續投入開海事中,今年是第一次按照約定,開始分紅。
看似隻有二百七十萬銀的分紅,收益並不高,但所有人都知道,萬事開頭難,這今年隻有二百多萬銀,明年,怕是得翻一倍去!
連三娘子都聞到味兒了。
而萬曆七年這一期的一千萬銀,朱翊鈞沒打算給國帑的份額,不是忘了,一味的擴大規模,並不一定能達到預計的效果,就跟人吃飯一樣,飯都是一頓一頓吃的,楚晉浙,一家一百五十萬,足夠用了。
國帑立刻就不樂意了,大司徒王國光那是一頓狂轟亂炸,皇帝像亡國之君,臣子像亡國之臣。
這搶著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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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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