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隻能以七尺之軀許國(2 / 2)

張居正就把熊廷弼送到了講武學堂就讀,早上要讀全楚會館的家學,下午要到講武學堂習武上課,晚上回到全楚會館,還要考校功課,熊廷弼立刻變得極為忙碌,潞王府擺爛生活,一去不複返了。

張居正給熊廷弼定下了一個小目標,先考個武進士,再考個文狀元。

的確是個小目標,既沒有讓熊廷弼成為大明大將軍,也沒有讓熊廷弼成為文淵閣首輔。

萬曆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大明皇帝又堂而皇之的到全楚會館來蹭飯了。

馮保站在全楚會館的門前,大聲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漢室江山,代有忠良,特賜先生金十兩、銀一百兩,加賜國窖五瓶、精紡毛呢一百匹,先生教培有功,額外恩賞銀十兩,以供熊廷弼讀書習武度支,此為常例。”

“欽此。”

聖旨額外恩賞的賞銀是給熊廷弼的,這十兩銀子就是熊廷弼的教育資金,至於找理由給張居正賞賜,全大明朝臣都見怪不怪了,每個月陛下來蹭飯,都要找個理由,甚至有的時候,連理由都不找,就照抄上個月的聖旨。

能說出言先生之過者死,一刀摘掉徐階項上人頭,這點賞賜,這點聖眷,不算什麼。

“臣拜謝皇恩。”張居正知道推脫不了,他試過很多次了,索性就直接謝恩了。

“無功不受祿,臣不敢受。”熊廷弼多少有點沒想到,陛下來蹭飯,居然還額外賞賜了他,還給了他如此恩榮。

朱翊鈞點頭說道:“熊大,你說得對,無功不受祿,朕這是投資,日後成才了,報效大明就是還給朕了,難道熊大沒有信心成才不成?”

“臣叩謝聖恩。”熊廷弼麵色漲紅,一定要成才,對得起陛下的禮遇。

pua從小做起。

張居正老邁,熊廷弼年幼,但兩個人站在一起,讓朱翊鈞心情極好,這次賞賜聖旨不是瞎編的,他賞賜的理由是:漢室江山,代有忠良。

的確有忠良,但忠良都含冤而死,求榮得辱。

朱翊鈞手刃徐階,未嘗不是惱羞成怒,按照原來的曆史線,徐階說得對,徐階他本人善終了,甚至老徐家在鬆江府還是一霸,張居正死後,卻被清算。

朱翊鈞來蹭飯,自然是自己帶的庖廚,順便檢查了一下全楚會館,確定沒有辣椒等物,對遊七的工作非常肯定。

“陛下,這個開海投資的事兒,臣實在是…”張居正罕見的難以啟齒的說起了之前的事兒,公私論的著作人,麵對王國光的公利大棒,張居正卻裝了糊塗。

人生在世,有許多的不得已,張居正是個黨魁,他得為楚黨的利益奔波,張居正從來就不是個道德聖人,這一點,朱翊鈞從一開始就知道。

張居正可是個貪官,他收戚繼光冰敬、碳敬的銀子,收了超過二十年。

朱翊鈞擺了擺手,十分輕鬆的說道:“無礙,無礙,朕分配下去的利益。”

儘信書不如無書,書上的內容當然極為重要,這是思想變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可儘信書那是腐儒。

張居正思前想後又開口說道:“陛下,熊廷弼不能在全楚會館。”

“為何不能?”朱翊鈞一愣,放下了茶杯疑惑的問道:“僅朕所知,熊大的天分,應該讓先生有愛才之心才對。”

“他就是天分太高,所以不能在全楚會館。”張居正又重複了一遍,他知道皇帝隻要細想,就能明白。

朱翊鈞立刻明白了張居正的擔憂,立刻馬上說道:“不,他是湖廣江夏人,他就該在全楚會館。”

張居正是明攝宗,他的地位、他做的事兒,注定了他的政治繼承人就隻能是皇帝,否則就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

“先生,朕已經大婚親政了。”朱翊鈞十分明確的陳述了自己的理由,張居正在丁憂之後,已經歸政於皇帝了,現在張居正可以收個門下弟子,找個楚黨的繼承人了。

張居正的身後名,朱翊鈞來守護,大明的新政必須要堅持到底,作為大明皇帝也需要更多的助力,來共同維護新政的成果。

“謝陛下隆恩。”張居正看陛下堅持,選擇了謝恩。

有時候,看著陛下的作為,張居正也會升起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就是自己死後,真的能求榮得榮,陛下給徐階物理下頭,徐階已經求辱得辱了,自己的確也可以稍微輕鬆一些,考慮一下自己。

海瑞說張居正是工於謀國,拙於謀身。

熊廷弼是給老天給大明的忠良和挽歌,是給大明皇帝的禮物,何嘗不是給張居正的禮物呢?一個湖廣江夏人,一個天分極高,文武雙全的忠良。

“這就對了嘛。”朱翊鈞笑嗬嗬的說道。

張居正在曆史上歸政的時間為萬曆八年二月,張居正上《歸政乞休疏》,以高位不可以久竊,大權不可以久居為由,請求致仕歸政。

在奏疏中,張居正談到了自己布衣出身,談到了隆慶皇帝的環召之恩,訴說了自己對國朝的忠誠,初步實現了中外的安寧,該是功成身退,把一個初步健全的大明還給皇帝了。

彼時,張居正的考成法,已經徹底完成了草榜糊名,底冊填名,將人事任命權完全收回了吏部;

經濟上,完全成了全國土地的丈量,初步實現了還田;

文化上,禁止了私自講學,增加了若乾學社,整飭學政;

軍事上,大明京營銳卒已達九萬之眾,春秋大閱已經檢校。

做到這一步,張居正才決定,拜手稽首而歸政。

就是在這個時候,矛盾爆發了,年滿十八歲的萬曆皇帝,是想要讓張居正歸政的,可是李太後隻有一句:先生輔爾至三十歲,那時再作商量。

至此,張居正死後被清算已然成為了必然。

而現在,李太後對國事那是問都不問,張居正在萬曆五年順利歸政,朱翊鈞都有閒工夫給張居正找徒弟了。

“前段時間格物院鑄了幾門炮,這其中最大的十三斤火炮,重約四千四百斤,炮長為一丈二尺,這火炮,戚帥說,守城和艦船可用。”朱翊鈞和張居正聊起了皇家格物院的產物。

十三斤火炮隻是其中的一個,這個火炮,射程大約在一千五百步左右,如果是吊射,能打到十裡之外,再加上開花彈和延遲引信,讓火炮撕裂敵人步兵的威力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

開花彈和延時引信,就是一個鐵殼裡塞著火藥,爆炸的時候,可以把裡麵的鐵蒺藜破片式撒入敵陣之中,延時引信是個木盤,上麵有十二個刻度,代表著引信燃燒的時間,最遠射程為十二裡,這火炮命中率在一千五百步外,全看老天爺的心情了,不過這種火炮最有用的地方,就是火力覆蓋。

十三斤火炮最先部署在了撫順,李成梁一共拿了四架,激發了三次,十二炮,擊退了一股三百餘人的進攻。

野戰炮,還是九斤的子母炮和偏廂戰車的火炮為主,眼下階段完全夠用。

“就是守城,這些個重炮,咱大明將士們也不愛用,因為一發就是十三斤,一把平夷銃為四錢火藥,一把鳥銃為二錢火藥,這種重炮一發就夠平夷銃打五百二十發,就有效殺傷而言,平夷銃更厲害些。”朱翊鈞的軍事天賦並不高,張居正和皇帝差不了多少。

三百人的流寇,一千把鳥銃齊射,足夠殺光了,但用重炮,足足打了十二炮。

發明出了威力驚人的火炮,卻被前線的將士們棄之不用,李成梁更是直言不諱,這十三斤火炮的銅鐵,能造五千支的鳥銃,兩千五百支的平夷銃,如果讓李成梁選,李成梁寧願不要四門十三斤火炮,選擇兩萬支鳥銃。

“寧遠侯和戚帥顯然是對的,重炮,船艦,非常喜歡。”張居正也是興致勃勃的說起了五桅過洋船搭配重型火炮的應用,張元勳在馬六甲海峽壓著紅毛番炸,就是用的重炮。

“這東西好是好,就是太貴了,貴不是它的缺點,是朕的缺點啊。”朱翊鈞露出了獨屬於財迷的心疼表情,是真的貴。

這一門十三斤火炮受製於材料,一門就得三千多兩銀子,而一門九斤火炮,隻需要三百二十八兩銀子,炮貴,火藥也貴。

即便是闊綽如大明皇帝,在用這些東西之時,也是極為心疼。

皇家格物院的成果很多。

比如那個計算火炮落點的公式,在戰場上,是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你打算盤的,所以出現了一種計算卡,隻需要輸入幾種常量,就可以計算出火炮的大概落點,這是函數的運用,同樣,想當一個優秀的炮兵,算學學的不好,是萬萬不行的。

為了讓大明炮兵打好炮,京營的軍兵都要上學,隸屬於講武學堂。

光學儀器上,也有了發展,大明有了自己的近視眼鏡和老花鏡,這兩種鏡片一經推出,就廣受歡迎,透明玻璃的技術因為廣泛的需求,發展極為迅速,大明已經能夠打造六十倍的千裡鏡了。

“先生,朕有一事,猶豫了很久。”朱翊鈞麵色凝重的說道。

“陛下,有何憂慮?”張居正疑惑的問道。

朱翊鈞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張居正立刻犯了難,陛下想恢複一下祖宗成法,就是朱元璋當年搞的社學,或者說是普及基礎教育。

這是殺死勢要豪右把持權力最根本的辦法,非常好,但最大的問題是,沒錢。

“陛下,要不咱們還是聊聊開海吧。”張居正思索再三,還是決定繞開這個話題。

大明的社會財富完全不足以支撐社學的展開,張居正當然想過,讓大明每個孩子有學上,但也就是做夢想想罷了。

“水師擴軍,應在三萬之數,增加至九萬。”張居正選擇了另外一個花錢的事兒。

和教育一比,水師才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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