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1 / 2)

六科廊的六科給事中也有話說,放著王崇古那麼好的目標不去進攻,非要去說京營攻伐綏遠,當初陛下當街手刃陳友仁的事,所有人都記得,陳友仁寫了本陰陽怪氣的《平倭記》,極力為倭寇粉飾,給戚帥潑臟水,最後被陛下當街手刃了!

皇帝當街殺人。

禮部跟進寫了本《東征記》,詳細的描寫了當初倭寇的暴行和戚帥約束軍伍的嚴格。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是長期實踐的結果,不是一句口號,是事實。

有些事可以碰,王崇古,罵他就行了,誰讓王崇古犯的錯比天還大,連張居正都對王崇古常懷警惕之心。

有些事不能碰,張居正戚繼光,那是陛下主少國疑時坐穩皇帝的柱石,但凡皇帝的心是熱的,就會極力維護周全。

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綏遠支邊的問題,在降價和流放言官之後,立刻得到了響應,這也印證了戚繼光對士大夫的判斷,就是在討價還價,當見到事不可為之後,立刻開始反複。

大明京營可以如期班師了。

“這把神劍,果然鋒利啊。”朱翊鈞看完了奏疏由衷的說道。

按照禮部的估計,大明識字率超過了25%,可不是說那種隻會寫自己名字的就叫識字率,而是學完了四書五經的人超過了25%,這代表著大明有太多太多的讀書人了,他們沒有安穩的生活,人多,競爭就大,還不能操持賤業,否則就是有辱斯文,士大夫們希冀於皇帝能再漲漲價,結果等來了降價。

“若不是察覺了危險,想要王次輔吐銀子出來,恐怕不那麼容易。”

“你呀,就是年輕,太氣盛了。”

陛下手裡有牌,可以應對舊貴們的挾民自重,這就是王崇古該死的原因,都是王崇古搞出的工兵團營,搞得大明烏煙瘴氣!

陛下手裡有兩張牌,是舊貴們最害怕的,第一張是海貿,第二張是工兵團營。

君當大道之行,堂而皇之,這麼陰損的手段,多少有點不為人君了。

王遴也沒辦法,他要是不點這顆雷,這六百萬畝田炸的就是他自己了,前四川巡撫羅瑤,作為張黨嫡係,都被張居正給辦了,絲毫沒有法外開恩的意思。

王遴和張居正同榜進士,多有政見不和,這六百萬畝額外之田,就是他腚下的炸彈,他不主動奏聞,一旦有人知曉,王遴恐怕會比羅瑤的下場還要淒慘。

潞王大婚後的荒唐事慢慢落下了帷幕,潞王就藩的風力輿論也戛然而止,因為有知情人士透露:大明皇帝打算海外封藩,知情人士進一步透露,以潞王殿下貪婪的秉性和荒唐的作風,封藩海外,恐怕海商們叫苦無門。

馮保思索了下說道:“王次輔現在如此謹慎,顯然陛下表現的非常明顯,為了全家活命,王次輔甚至連銀子都舍得拿出來,崇古馳道、都江堰水利、三級學堂的賞銀庫。”

“海總憲樂在其中。”馮保反倒是覺得,海瑞反倒是不怎麼在乎他的名聲,被人這麼罵,海瑞從不還嘴,而且每次斬殺貪官汙吏無能之輩的時候,海瑞表現出的那種興奮,是發自內心的愉悅,這代表著又消滅了一群蟲豸!

在海瑞千年以來君君臣臣的價值觀裡,他最大的心病其實就是皇帝,在海瑞看來,皇帝英明則國強盛,皇帝昏聵則國亡,天下重任皆係皇帝一人,天下人人為私,唯有陛下一人公耳這類主張的擁躉。

一份妖書在京堂的街頭巷尾快速傳播開來,上麵有二十名都察院禦史、六科給事中們養的外室,一篇篇指名道姓,圖文並茂的《禦史與外室不得不說的小故事》,二十頁的小冊子,直接點燃了整個京師,坊間議論紛紛。

緩和三個主要矛盾,就是大明當下製度設計的內因。

王崇古無奈的說道:“其實沒什麼,他們叨叨張居正十年了,叨叨出什麼結果了嗎?陛下英明睿哲,他們糊弄不了陛下,咱們家就不會出事,不反抗不是當縮頭烏龜,是沒必要,萬一掀起了黨爭,反而罪責難逃,相比較罵幾句,維係鬥而不破的局麵,才是以大局為重。”

很快就問出來了,和貪腐有很大的關係,這615萬畝田,之前托庇於江西地麵官吏。

這種受教育程度的巨大不公平正在加速撕裂大明的上下,而官廠團造、工兵團營,以及圍繞著工匠、軍兵展開的三級學堂,就是為了緩和這種撕裂和矛盾。

朱翊鈞將手中一本彈劾王崇古的奏疏放下說道:“這個光祿寺署丞蕭德輝說的很有道理,他在奏疏裡說到了當初王崇古僭越之事、張四維刺王殺駕和大火焚宮,提醒朕要提防王次輔的不臣之心,他說的很對,朕對王次輔的提防,表現的那麼不明顯嗎?”

王崇古在私生活上,確實非常檢點,原配夫人死後,即便是隻有王謙這麼一個逆子,王崇古也沒折騰出外室子這種醜聞來,可是這幫清流,二十名禦史,外室不止一個。

王謙看過解刳院的優勝論和劣汰論,從萬國美人來看,王謙認為解刳院說的有道理。

物理上消滅皇帝、張居正、王崇古這個變法核心,是最好的辦法,這看起來是個最優的解法,無論這三個變法核心誰死了,大明的新政都會戛然而止,但問題是:大明對此極為防範,大明皇帝連皇宮都不住了,通和宮的人事結構簡單,守備森嚴,皇帝對士大夫常懷警惕之心。

陛下的確崇尚大道之行,這些年這麼說也這麼做,很多事都做在明麵上,但這一次,王謙覺得陛下之前不是不會,而是懶得用,實在是熟練的王謙都覺得過於絲滑。

對於陛下的勤勉,海瑞從來沒話說,反倒是擔心陛下過於勤政,有克終之難的危機。

“嗯。”朱翊鈞稍加思索,認可馮保的說法。

潘季馴在萬曆三年蝗災的時候殺了不少的人,逼迫江西地麵勢要豪右出糧賑災,新任江西巡撫王遴,到任後,查出了這615萬畝的田,王遴最終選擇了刺破。

這把神劍,相當好用。

“父親,你確定是咱們把陛下帶壞的?”王謙臉上帶著迷茫說道:“我倒是覺得,是張居正教了陛下這些個手段,陛下實在是太熟練了,甚至連萬太宰收尾都做好了準備,其手段之熟稔,我看了都心驚不已。”

張居正若是在此,他絕對會出離的憤怒,他從沒有教過皇帝任何的陰損手段,彆什麼事兒,都扣在他頭上!他又不是個筐,什麼都能往裡麵裝!陰損是你老王家慣用手段,不是他張居正的看家本領!

真不是張居正教的,也不是王崇古教的,主要是朱翊鈞看的太多了,是睿哲天成。

原來這幫自詡清流的家夥,玩的這麼花啊!道貌岸然的背後,都是這些苟且之事。

相比較紅毛番金毛番,王謙更喜歡波斯美人,在他眼裡,紅毛番和金毛番,都是沒有脫毛的豬,身上那股需要用香水遮掩的味兒和旺盛的體毛,王謙不喜歡。

王謙是個很執拗的人,從他和父親多次想法上南轅北轍來看,就能看得出他頗為叛逆,按照王崇古本來的打算,是不做理會,實在被罵的凶了,就上奏致仕,陛下溫言挽留,這戲已經演了十年了,現在王崇古可以從陛下那裡借到力,這是他推行新政最大的底氣。

首先就是皇權的高度集中和各個階級對權力索取的矛盾。

從張居正新政開始的萬曆維新,從一開始就是利用各種政策增加朝堂、皇帝的權威,來改變國家困於五疾的現狀,是為了鞏固皇權,皇帝是所有新政的基礎,所以十年後的萬曆十年,皇權再次高度集中在皇帝本人手裡,但顯然習慣了道爺焚修、隆慶神隱的讀書人,對這種局麵的不滿。

這就是等級森嚴,階級的直觀體現,更高的階級可以調動更多的社會資源來保護自己。

世間很多事兒都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六百萬畝田,江西地麵官員,是真的太勇敢了。

就許你張居正是個革故鼎新的能臣?

“哎呀,不好。”王崇古一拍桌麵說道:“這不是把陛下帶壞了嗎?陛下之前都是大道之行,這等手段,這等伎倆,不是把陛下給帶壞了?”

王謙非常執拗的說道:“清流依仗的不就是名聲嗎?我看他們這次沒了名聲,還有沒有功夫攻訐父親,三級學堂,明明是興文教的大好事,到了他們嘴裡,反而成了動搖社稷的逆政,孩兒不服!”

馮保思索了片刻說道:“臣以為,確實是有點厚此薄彼了,都是給陛下辦事,陛下從未回護過王次輔。”

這個矛盾是長期的,是集中權力和離散權力的矛盾。

“朕是不是薄待王次輔了?”朱翊鈞思索了一下問道。

現在海瑞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是皇帝的走狗、逆政的擁躉、殘害同僚的酷吏。

王謙眉頭一皺,想了想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父親老了?”

王謙點頭說道:“是,咱家的書坊,哪裡能印出那等質量的書刊來。”

王謙不認為當縮頭烏龜是應對的良策,王謙非但不肯當縮頭烏龜,還要反擊,而且是要一擊斃命,奔著清流的死穴名望二字去下手,這麼些年,王謙收集了很多的黑料,把清流的皮扒了,讓世人都看看他們的真麵目。

朝廷實行的變法,一定會引起舊有利益既得者的激烈反對,而封建帝製的政治生態,對不同政見的壓製和排斥,流放賤儒到綏遠支邊和貴州疏浚烏江,就是最典型的壓製和排斥,這一定會促使舊貴們,采取更加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社會公平的矛盾。

這個矛盾也是長期的,是生產資料的矛盾。

王崇古想了想,鄭重的點了點頭,看著王謙說道:“我之前在西山煤局,推行三逢三必,其實多少有點避禍的想法,唉,咱們大明的讀書人,罵人實在是難聽,看到多少有些鬱結,實話說,確實爽利了許多。”

除了素材是他提供的以外,都是陛下在做,妖書是內署三經廠印的,發的哪裡都是是緹騎給了三姑六婆讓她們傳播,禮部尚書萬士和負責收尾,灑水洗地,整個過程突出了一個絲滑和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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