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自認還算能說會道的謝翡一時間詞窮了,他聽著燕來絮絮叨叨地說起最近的遭遇,以及血脈覺醒後的各種不便,發現對方並不需要安慰,隻需要發泄。

於是,他隻安靜當個聽眾,很少發表意見。

直到湘妃扭著腰過來:“老板,燕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或許是最初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刻,燕來有些害怕湘妃,此刻也不敢再矯情,乖乖跟著對方去了餐廳。

入座後,燕來發現隻有他一個客人,對麵又坐著三隻……妖?總之就很拘束。

其實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在這樣的局麵下,他也沒好意思開口。

不過謝翡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他喝完一杯牛奶潤了潤嗓子:“昨天那張圖上的人,是不是你們的前主、老板?”

湘妃:“噗——”

阿福:“噗——”

見員工們齊齊噴粥,謝翡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一直感覺從穿書到繼承客棧,都像被命運推動著。如今又突然夢到了客棧的前主人,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轉世?

後代?

或者是傳承者?

謝翡的視線掃過仍處於呆滯中的湘妃和阿福,從兩人對待他的態度來看,他們並未將他和前主人視作同一人,卻又總是試圖從他身上驗證某些聯係。

這也就意味著,湘妃和阿福同樣沒有答案,同樣在尋找答案。

“您怎麼知道的?”湘妃漸漸回神,按捺住胸中震動,期期艾艾地問:“是、是老大告訴您的嗎?

謝翡有些心不在焉,想著那幅畫是怎麼來的。肯定不是鬱離、湘妃或阿福所畫,但除了他們,還有誰會知道前主人的事?

他的目光突然移向燕來,心有所悟——這間客棧的確會有那位的殘像,而燕來也完全有能力將所見變成一幅畫。

但鬱離說過燕來隻能看見百年上下的場景遺留,可前主人隕落至少幾千年了……

謝翡心中生出諸多猜測,最終一哂,回答了湘妃之前的問題:“我夢見的。”

“夢見……”湘妃的表情一點點變了,那些輕佻、譏誚、散漫、討好……所有謝翡熟悉的模樣頃刻間無影蹤,眉眼湧動著極為複雜的情緒,像是懷念、敬畏,還有些彆的什麼……

謝翡心有觸動,看了眼完全處於狀況外的燕來,含糊地說起夢境過程。

當他提到湘妃化作原形時,忽聽“哐當”一聲響,就見湘妃手裡的勺子掉進了碗裡,濺出幾滴粥。她的臉色好似變換的交通信號燈,時紅時青,半晌,湘妃忽然跳起來,捂住臉踉蹌著跑走了。

遙遙傳來的嚎哭聲讓謝翡茫然不已,“湘姐怎麼了?”

阿福愣了愣,“她對自己的原形一直比較自卑。”

謝翡:“……”

“所以……原形是什麼?”感覺自己被屏蔽的燕來,終於鼓起勇氣插話。

阿福並沒有幫湘妃隱瞞的意思,他以前不說,是因為謝翡沒問,“裸鼢鼠,她是裸鼢鼠後。”

裸鼢鼠後陷入了深深的自閉,她一直以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自居,如今被謝翡戳破原形,隻覺得無地自容。

好在她已活了幾千年,抗打擊能力還是很強的,半天不到就恢複了元氣。

從房間裡出來時,她看見燕來正在庭院裡忙活,地麵到處是蟠虯的樹根和藤蔓,橫伸出來的枝丫擋住了路,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湘妃笑眯眯上前,“唉呀,這種粗活怎麼能讓客人動手呢,燕先生放著我來。”

燕來飛快睃了湘妃一眼,自從他上網查了裸鼢鼠,就感覺湘妃平日裡都在強顏歡笑,畢竟那麼一隻毫無時髦值的動物,連他這隻雞都比不上,雞至少還有漂亮的羽毛。

他對湘妃不免多了幾分同情,倒是衝散了一點懼意,有些念頭也蠢蠢欲動。

“那個女學生……你能和我說說嗎?”

他問了!

他居然問出口了!

燕來心頭一陣激動,滿心緊張地盯著湘妃。

“什麼女學生?”湘妃不解。

“就是那個……民國女學生。”燕來還想要怎麼描述一下,就聽湘妃說:“是她啊,你看見了?”

“嗯……”

湘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指尖隨意卷著一根垂落在眼前的枝條,“燕先生想知道什麼?”

其實燕來也答不上來,自他見到河麵的浮屍,就猜到了女學生的結局,卻始終耿耿於懷。

或許是他見過對方活著時的殘像,總覺得那樣一個鮮活的、年輕的、充滿勇氣的生命,不應該無聲無息地湮滅在曆史中,她應該被記住。

見他啞口,湘妃也沒再追問,她半眯著眼,似在回憶:“都快一百年了……我記得那個時候南山市剛剛被日寇占領,鬼子搞了個什麼三光政策,也就是燒光、殺光、搶光……”

日寇掃蕩期間,但凡敵區內的人,不問男女老幼一律殺光;所有房屋、以及不方便搬運的糧秣一律燒毀;鍋碗一律打碎;水井也一律埋死或下毒。

他們要讓所有膽敢反抗的人成為無根浮萍,無依無靠。

但反抗的火種永遠不會被撲滅,暫未受到戰火波及的紹陽鎮,就有不少有識之士在暗中籌集糧食,並通過地下渠道將糧食轉移至轄下幾個村子,而女學生的先生就是計劃的負責人之一。

“可惜那位先生不幸被逮捕,由他的學生幫忙送出糧食藏匿點的消息。”湘妃緩聲說:“學生在來夕寧村尋找聯絡人的途中遇上了幾個日寇,慌亂下露出馬腳,被日寇一路追擊,無意中闖入了這間客棧。”

燕來沉默片刻,“那後來呢?”

“後來……”湘妃從兜裡摸出一包煙,點燃一根,“後來戰爭打到紹陽鎮,鎮中軍民激烈反抗,她自然也去了。”

湘妃吸了口煙,吐出灰白色煙霧,“他們堅守了十天十夜,最終彈儘糧絕。一鎮上萬戶人被屠到隻剩十來戶,所有屍體都被扔進了內城河,連個打撈的人都沒有。”

燕來全身發寒,腦子裡嗡嗡直響,胸中滋生出猛烈的仇恨,以至他脫口質問:“你、你們為什麼不救他們呢?你們不是妖嗎,應該有法力吧,為什麼——”

他猛然醒悟過來自己說了蠢話,妖也不是萬能的,麵對槍/支火/炮的又能做多少呢?何況,妖並沒有救人的義務。

“對不起。”燕來低聲致歉。

湘妃並不介意,彈了彈煙灰,“我隻是末等小妖,沒那麼大本事。再說了,這麼多人我們救誰不救誰呢?何況沒有我們救,他們不也勝了嗎?”

所有反抗和犧牲都不是沒意義的,紹陽鎮軍民拖住了日寇整整十天,為周邊的反抗部隊爭取了時間,成功阻止了日寇南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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