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鵬歡喜的回宮去報信,孫思邈走出病房,見賈家的屋宇隻是尋常,也不見什麼奇花異草,不禁微微點頭,“連宮中都驚動了,可見賈郡公深得陛下的信重,家中竟然這般勤儉,為何?”
這年頭宅子就是臉麵,但凡權貴和有錢人都喜歡在上麵花錢。
衛無雙出來作陪,說道:“夫君說屋宇能住就好,高樓廣廈看似能滿足人心,可人心永不滿足,一家子要緊的是相互關切,而非奢華。”
孫思邈點點頭,“此子倒是與我道門有緣。”
李淳風出來,聞言不禁生出了知己的感覺,“孫先生此言正是,小賈頗有悟性,老夫數度勸他跟著老夫修道,可他卻說自己並無道心。”
孫思邈笑道:“什麼道心?所謂道心,不過是能經曆了紅塵而不留戀;身處鬨市,看著那些繁華和人事不動心,卻也能坦然處之;身處深山之中不覺孤寂,一山一水,一樹一草,一枝一葉,頑石蟲獸,白雲蒼狗皆有靈。靜坐觀己身,卻能察覺宇宙浩蕩……這便是道心,舍此那些高深莫測之語皆不可信。”
他看了李淳風一眼,“我等皆是人,萬物皆有靈。修道,如何修?緣木求魚罷了。每日孜孜不倦得了什麼?人就當溶於世間,而非是在深山老林中去修所謂的道。”
李淳風一怔,隻覺得這番話裡飽含深意,但一時間卻不能徹底領悟,“那孫先生為何不肯來了長安?”
孫思邈苦笑,“老夫不肯來長安,不是怕什麼繁華亂了人心。上次老夫來了長安,每日登門求見的人絡繹不絕,苦不堪言啊!這般紛擾,老夫哪還有空閒,還怎麼琢磨醫術?還怎麼去修書?”
李淳風恍然大悟,“孫先生乃是神仙中人,那些人有的是尋醫求藥,有的是要求神仙之道吧。”
孫思邈笑了笑,“所謂神仙之道便是出世入世。老夫在山中就覺著喜樂安然,入世也不曾不安,不過就是畏懼那些人堵門……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洪亮,三花等人不禁讚道:“果然是孫神仙。”
眼下賈家就是兩個神仙,一個李半仙,一個是孫神仙。
孫思邈胡須飄飄,麵色紅潤,舉手投足不見絲毫老態,讓人不禁想去問問他是如何做到的。
“孫先生,老夫想請教一番……”李淳風拱手。
孫思邈一怔,“你啊!這所謂的神仙之道,實則便是養生之道。人一旦不被外物所動,活的透徹了,往日的迷障便會一一消散,如此就神清目明,許多事看得比彆人更雲淡風輕。心無煩憂,魂魄不被那些焦慮打擾,如何不長壽?”
邊上一群仆役在偷聽,想學學神仙之道,卻沒想到竟然這般簡單。
孫思邈見眾人失望,竟然大笑了起來,很是快活。
這人一舉一動無不自然,仿佛和周圍都融為了一體。
“老夫編撰了千金要方,所謂神仙之道都在裡麵了,隻是太多了些,不好抄寫,不過最近老夫看到有人用了冊書,那書竟然是印製的,回頭老夫看看,尋些錢財把那些書卷給印一番,好歹送些給彆人。”
孫思邈編撰了千金要方,要想流傳開來,唯一的法子就是抄寫。可太多了,他的身邊也沒有那等擅長書寫的人,所以在永徽三年編撰了此書後,竟然隻有一份。
李淳風笑道:“孫先生卻是不知,那冊書乃是小賈發明的,雕版當初隻是在民間少些使用,多是印刷一些經文,或是一些曆書,小賈隨後就推廣雕版,如今每年都要印刷許多冊書,天下學子皆受惠於此。”
孫思邈一怔,“那小娘子嗬斥老夫,說她家夫君如何了得,老夫不救就是罪大惡極,老夫當時還不解,沒想到竟然這般……等他好了,老夫倒是要和他說說話。”
眾人聽他把蘇荷說成是了女娃娃,不禁都捂嘴偷笑。
隨後灌藥,衛無雙趕緊令人給孫思邈收拾了房間,務必要周到。
“老夫在山中采藥,夜裡不過是裹著羊皮大氅,卻睡得安穩,無需太過了。”
這位是真正的灑脫,晚些吃飯,他吃的很是仔細,細嚼慢咽,而且絕不浪費。
他抬頭見眾人看著自己,就說道:“這便是神仙之道。”
說著他微微一笑。
賈平安再度醒來是深夜。
他睜開眼睛,室內一燈如豆,照的屋裡微明。
這是幾個意思?
賈平安完全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倒下的。
記得是睡下了之後吧。
然後是什麼?
好像是人來人往,再然後就是兜兜在鬨騰,一個老神仙給自己紮針……
老神仙!
賈平安猛地想到了。
無雙和蘇荷說他是誰?
孫先生,還是神醫。
那不是藥王爺爺孫思邈嗎?
我病了?
從昏迷中醒來的賈平安依舊懵逼。
我咋病了?
他覺得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怎地會病了?
他偏頭看了一眼,就見一人趴在床榻邊睡覺。
“無雙!”
他伸手去觸摸了一下衛無雙的頭發。
衛無雙動了一下,隨後緩緩抬頭,狂喜道:“夫君醒來了?”
“你這般歡喜……”
難道我差點去了?
賈平安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衛無雙起身坐在床邊,歡喜的道:“夫君,你那日睡下後就再沒醒來,怎麼叫喚都無用,後來請了醫官來診治,卻治不了……”
我去!
這是什麼毛病?
在這個時代生病就是一場冒險之旅,特彆是一些病目前壓根就沒辦法,譬如說肺結核。
“陛下令宮中的醫官來診治也不見好,皇後就令邵鵬去終南山請孫先生,未果。”衛無雙歎道:“夫君,蘇荷真的不能小看呢!”
“為何?”
賈平安此刻腦子裡格外的空蕩蕩,近乎於空靈。
“蘇荷竟然一番話就把孫先生給說動了,隨後來了長安……陛下請他來他都不來……”
那個貪吃鬼!
賈平安不禁笑了,“蘇荷不傻,隻是貪吃,有事情是能躲就躲。”
往日看似沒有本事的蘇荷此次算是一鳴驚人。
“夫君,你大腿那裡有個箭傷,說是有毒……”
糟糕!
老子要完蛋!
彆是槍彈啊!
賈平安飛快的伸手下去探查了一番。
還好,那些零部件沒有受損。
“說是一回來鬆懈後就發作了,還有,夫君半路可是去冰寒刺骨的水裡沐浴了?”
衛無雙有些怒了。
賈平安點頭。
這不是原因吧。
難道是我一回來就嗨嗨嗨的緣故,當時記得大腿傷口那裡有些痛,但想著應當是爛襠,所以沒在意。
行軍廝殺哪有時間去洗衣裳?大多是忍無可忍了,才去隨便清洗一番,不過男人洗衣裳那等敷衍了事,讓人無語。
衛無雙這幾日悲痛欲絕,加之還得管著一家子,壓力巨大,此刻心神放鬆,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
“快些上來睡。”
賈平安讓開了地方,都老夫老妻了,衛無雙徑直解衣上床,蓋上薄被就沉沉睡去。
賈平安是睡不著了,在發呆。
不知何時,衛無雙側身過來,一腿就壓在了他的腰間,左手也打在了他的脖頸上。
好痛!
賈平安沒動。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有人悄然推開門。
尼瑪!
這是有人要刺殺我?
賈平安想不通誰會對自己下死手……他目光轉動,可橫刀掛在牆壁上麵,要想去拿就得下床,下床就會驚醒衛無雙。
房門緩緩打開一半,一個黑影溜了進來,反手輕輕把門關上。
隨後黑影躡手躡腳的走近……
“蘇荷?”
蘇荷像做賊般的深一腳淺一腳,聞聲一怔,然後歡喜的道:“夫君醒來了?”
夫妻之間一番嘀咕,蘇荷心神放鬆,不禁倦意襲來。
第二日淩晨。
“阿耶!”
兜兜在外麵喊。
“阿耶!”
今日多了個老大。
“彆進來。”
這夫妻三人睡在一起呢!進來看到了多膈應。
可賈平安轉念一想,這年頭彆說是權貴官員,就算是豪強和商人也不乏這等事啊!有啥好膈應的?
兩個婆娘醒來,衛無雙指著睡的頭發亂糟糟的蘇荷問道:“你為何也睡在了這裡?”
蘇荷理直氣壯的道:“我……我做夢過來的。”
這夢遊的本事真大。
二人趕緊起床,賈平安也想起,卻被她們聯手鎮壓。
門一開,賈昱率先衝進來,見到賈平安無恙後,笑的格外的開心。
兜兜小炮彈般的衝上床,趴在賈平安的胸前嚎哭,“阿耶你不要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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