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了個大圓餅, 暫時收服霍錦城, 派人抬他出去跟加庸關方麵接頭, 姚千枝就開始專心操練手下丁壯, 不拘王狗子一夥還是胡兒們,就連苦刺王花兒她都沒放過,有一個算一個, 這些人算是徹底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姚千枝是誰呀?現代最頂尖兒, 最殘酷, 死亡率超過三成的傭兵營出來的殺人凶器, 她下了狠心, 就算礙著個體條件不同, 酌情放低標準, 亦不是古代這些沒經曆過高精尖私武化操練的人能接受的了的。
胡狸兒苦刺等人還能忍, 做為半胡,他們一直生活在地獄裡, 苦歸苦, 熬歸熬,總還能挺下去。可王花兒狗子他們就受不了了, 很多次,一水操練下來,王狗子滿身泥水癱在空場上, 兩眼無神嚎陶大哭!!
直接放悲聲!!
姚千枝:喲, 還有力氣哭呢, 看來潛力壓榨的還不夠!!
不過, 痛苦歸痛苦,現代化精兵流程還真的是有用的,姚千枝不會什麼散打,太極,空手道。說真的,身手也不算漂亮,她會的,隻是殺人的手藝,她教的,亦是如此。
胡狸兒他們在瀕死訓練的間隙,還拉了十裡八鄉相熟的小夥伴們過來,都是半大孩子,烏烏鴉鴉兩,三百人,本來還懷疑胡狸兒所言:供吃供住,隻需訓練,不當炮灰,偶爾還給月錢……天底下有這等好事,哪裡輪得到他們……然而,在姚千枝手底下操練了兩天,通身發軟,兩眼發花之後……
他們發現:這寨子有毒!!
招人真的隻能招他們呐!!寨主這樣的操(虐)練(待)程度,等閒人誰接受的了?好好活著不好嗎?為口飯受這樣的罪,除了他們,誰能接受??
胡狸兒們的小夥伴的痛並吃飽著,數十半月慢慢熬練下來,每天生存在半死不活的邊緣,那顆‘騙人噠,拿我們當炮灰,是不是騙來要賣掉’的心,竟然真的慢慢安穩下來了。
尤其是隨著霍錦城成功勾搭上青河縣那姓陶的掌櫃,順利把私鹽賣出,還不知怎麼操作的,竟然有越來越往上勾搭的趨向。知道其心思念念想見見姨母,姚千枝也不管他,反正就他這情況,他姨母在是有能耐,在是疼愛他,除了給銀子,亦幫不了他什麼。
賣了鹽,手裡有了銀子,姚千枝並不虧待底下人,供他們吃的滿嘴流油,練的欲生欲死,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了。
天徹底冷了下來。
晉江城在大晉北方,冬天冷的刺骨,白雪皚皚往外扔塊肉,狗都叼不走,因為咬不動!!做為農民,貓兒冬的時節,姚家徹底沒事了,早先,剛打下寨子的時候,姚千枝還派人捧著銀子往晉江城府衙送了一回,接觸了個刑台師父,姚家稅收的麻煩——那幾個兵痞在沒來找過麻煩,家裡的日子過的比較平順,用不著姚千枝。
到是外頭,今年雨水本就不好,田裡普遍減產,官府收的稅卻一文沒少,漫天大雪下來,山珍野菜通通凍死,百姓們的日子越來越難熬。
家有餘糧還行,那些租地的,光棍的,寡婦失業的,自家孤老的……正經日子沒活路,自然要想歪招,於是,晉山土匪們又到了一年一度大收人的‘季節’。
姚千枝的大刀寨雖然沒揚名,但她那夥食好,寨主還是女的,不怕‘潛.規.則’,帶著家眷的百姓們就愛來她這裡,到是收了不少人。
勢力越來越龐大,大刀寨渡過了最初的困難期,姚千枝就派人通傳四裡,正式在晉山立竿,直到這時,周圍勢力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黑風寨竟然被滅了,打聽到新立的寨子竟然是個女子當家,攏了幫胡孩兒,到是心思蠢蠢,有個愣的還派兵直接來攻打,想吞並大刀寨占個便宜。
結果……可想而知。
姚千枝是個什麼樣的‘爺爺’,不招她還憋著壞呢,更何況欺負上門,倒提四十斤的大刀,帶著人從大刀寨殺出,直奔來敵老窩兒,把那意圖占便宜的那位橫著切了八塊,凍的硬邦邦,掛了自家寨旗上迎風招展。
嚇的圍觀群眾頭發都豎起來了。
這一個冬天,或彆人招惹,或主動招惹彆人,伴著漫天的雪花打打殺殺,收攏敗敵,寨子越來越壯大,底下人越戰越精悍,大刀寨進入了快速發展期。
——
姚千枝的生活挺美好,然,距她千裡之遙的路陽州,留柱兒赤腳踩在薄薄的雪地裡,一雙無神的眼睛在一片雪白中四下掃射著。
突然,不遠處一點點焦黃映入他的眼,留柱兒猛的凜住,狼般的撲上去,跪地扒開雪窩兒,裡麵是一株已經枯黃了的野菜。
“嗚嗚……”眼睛赤紅,他手腳並用刨開土,指尖泛著青紫將枯黃的野菜挖出來塞進懷裡,警惕的四下打量,見周圍無人,就趕緊離開了。
遠處,半塌的破廟裡,枯瘦如柴的婦人蜷縮著偎在牆角,懷裡抱著個四,五歲模樣的女孩兒,那女孩兒臉色臘黃,頭大如鬥,身子和四肢卻細細小小的。
她身上裹著件看不出顏色的破襖子,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外,竟看不出是死是活。
“娘,招娣,我帶吃的回來了!!”門邊響起聲音,凍的一臉青紫的留柱兒捂著胸口衝進來。
被叫做招娣的女孩兒手腳微微顫了顫,虛弱的睜開了眼睛,“哥……”
“快吃,趕緊吃!!”留柱兒衝進來,從懷中掏出那顆枯野菜,帶著泥土往妹妹嘴裡塞,“嚼,使勁嚼,咽下去!!”
野菜這種東西,長老了本就硬的很,更何況已經枯黃,嚼在嘴裡跟牛皮一樣韌,招娣年紀小又餓狠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嚼不動,卻還是拚命的拿牙磨,用舌頭舔,把麻繩子一樣的野菜硬生生咽下喉頭。
臉漲的通紅,噎的脖子上青筋都暴出來了,‘膈’的一聲,招娣把嘴裡的食兒咽下去,臉色依然死灰,眼底卻閃出光彩。
“娘,你吃這個。”見妹妹緩過點活氣,留柱兒又把一塊半個巴掌大,黑呼呼不知什麼東西塞進了婦人嘴裡。
婦人比招娣還虛弱一點兒,嘴裡填了食兒,本能蠕動了兩下,睜著那雙在枯瘦的臉上大的有些嚇人的眼睛,她嘴一張,那塊黑呼呼的東西掉了出來,“柱兒,你,你……”吃,你吃!
“娘,我在外頭找見了,吃過了。”留柱兒盯著那東西,喉頭動了動,連連搖頭,可胃卻不聽話發出‘咕咕’聲響。
留柱兒娘閉了閉眼,伸手無力的把那東西掰成兩半,自個兒分了拇指大小,剩下的一口全塞進兒子嘴裡。
留柱兒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家鄉水患,跟著東南西北的流亡討活,大半年的時間家裡死的死,沒的沒,隻餘下親娘和妹妹,走到這荒山野地裡,奔波一天找不到丁點人煙,“娘,咱這麼走真的行嗎?越走天越冷了,北邊真的有活路嗎?”
南方天暖,就算流亡好歹還有草根樹皮可啃,北邊兒……大冬天裡是寸草不生,且那氣候亦不是沒經過的人受的住的,雖然是剛剛入路陽州,隻能算擦了點兒北方的地皮,但這天氣,留柱兒真是有點受不住了。
活了十二年,他還是第一次見著雪呢!!
一點都不美好,絲毫沒有浪漫的心思,缺衣少襖,隻穿著件單衣的留柱兒,當晚差點沒凍死。
“娘,官府說不發水了,也不燒人了,要不咱回鄉吧,好歹暖合。”他抽了抽鼻子,身子止不住打顫。
留柱兒娘就伸把兒子抱進懷裡,“柱兒,回鄉……咱沒地了呀,回去咋活?”
南方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乃天下糧米倉,田地之貴不比起北方隨處可撿,就連荒地都要五兩一畝,熟田更是值二,三十兩。
田地貴,米價賤,哪怕手中有田,百姓們活的亦不輕鬆,日常混個飽腹尚可,但凡有個大病小災,輕則翻棺材本兒,重則賣屋賣人。
這幾年大晉許是風水不好,自小皇帝登基後,不是悍就是澇,在這次發水前,南方已經連悍了三年,百姓們為了活命,大多都已經抵賣良田,花光了家底,憑給地主大戶當佃農渡日,這一次大水,緊跟著時疫,地主大戶們損失慘重,有倒黴的一命亡了,失去土地和家園的農民們,更不知去向了!
繁華的城池都封門了,並不許流民進入,趕著他們還鄉,可還了……又怎樣?能活嗎?
流民們像趕野狗似的,被趕的四處逃竄,惶惶不知去路,就有人說:北方地廣人稀,越臨邊境越缺人,尤其是加庸關附近,若能趕到那兒,在那兒落戶,直接就給發地呢!
當然,這不是沒有代價的,若胡人犯邊,官府抓人充壯丁亦是毫不含糊,且匪類還多,並不好活……
可不好活,還是能活啊,總比當下餓死了好。
於是就有那無處可去的人,兩兩三三結伴往北奔。
留柱兒幾人就是如此,先前跟他們在一塊兒的還有不少人,如今死死停停,就隻剩下他們仨兒了。
“柱兒啊,往北走,咱在走,活著到了算咱運氣,死了就哪死哪了,省的遭罪。”留柱兒娘壓著‘咕咕’作響的肚子,一下一下掐女兒的臉,不讓她‘睡著’,“咱是普通老百姓,不比貴人老爺,咱命賤,咱能活!”
“嗯,咱能活。”留柱兒咬牙,忍著餓的火燒般的胃,轉身往廟外走,他要去找食兒——野草,樹根,凍死的鳥兒,野獸的糞,甚至是觀音土……
隻要能吃,隻要能飽肚,他就要找來,他一定能找來。
他不想死,他要活!!
——
在城門外被堵了,流民們四處逃竄求活,不是所有人都像留柱兒母子那麼認命,官府說如何就如何……
無數曆史證明,當一個王朝不能讓百姓們吃飽飯,一點活路都不給的時候,百姓們就會讓當權者明白,什麼叫‘人民的力量’。
什麼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靈州招遠縣,縣城大門被憤怒且饑餓的流民們生生拿石頭砸開,邁著還在流血的赤腳,他們如蝗蟲般衝進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