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女土匪(2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1079 字 11個月前

操練眾人見大當家來了,齊齊喊了一聲,腳步卻不停,隊伍整齊劃一,如臂指使,姚家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姚千枝到點頭,有幾分滿意的模樣。

把趕過來打招呼的頭目王狗子等人揮退,姚千枝轉頭接著道:“這山穀分前後,前頭是兄弟們住所,後山則住著老弱女眷們,已開耕地三百餘畝,平常在場中操練的,其實應是一千五百餘人,不過近日寨子擴建,人越招越多,經濟困難些,就派了四百多人長駐鹽湖那邊,日夜熬鹽,私往加庸關……”

“鹽湖?熬鹽??”一直貌似挺冷靜的姚敬榮忍不住驚呼,兩道白眉都立起來了。

“大刀寨有鹽湖啊!!我就是靠著犯私鹽發展起來的,我剛才沒說過嗎?”姚千枝一愣,回憶回憶,“哦,好像是沒說過。”她拍拍手,摸頭笑道:“給忘了!!”

姚家人:這事是能忘的嗎?犯私鹽跟造.反一個罪,抓住是要殺頭噠!!

千枝啊!!你能不能靠點譜兒!!

“說,說說,照清楚了說,從頭到尾的說!!”姚敬榮有氣無力的道。

“額,說……我乾脆帶你們去看看吧,路上在給你們詳細解釋。”姚千枝皺了皺眉,向外一指。

眾人就點頭,跟在她身後。

北方的冬天少不了漫天大雪,昨兒落了一夜,今日晉山的路那叫一個滑,寨子往溶洞的方向還偏僻,還崎嶇,姚家人乍知此事,腦子還懵著,心不在焉的,姚明辰幾個小兒郎一個腚蹲坐下去,差點沒把尾巴骨摔斷,這才勉強打起精神。

一路上,姚千枝先講羅黑子,將他如何如何無恥,黑風寨怎麼怎樣霸道,又輕描淡寫的說了她裡外勾結挑了這裡,最後落草的過程……

將將講完,溶洞近在眼前,跟守衛的人對了暗號,領火把進去,艱難穿過……湖鹽映入眼簾。

依然是天藍水藍,美景無限,隻是黃土岸邊,一排排精壯的漢子赤.裸著上身劈柴熬煮,數九寒天裡熱的直冒汗,熊熊烈火燒將鐵鍋燒的通紅,鹵水特有的味道升騰而起,打鼻子一聞,便是股股鹹腥之氣。

鐵鍋熬乾,精心提煉,半白半黃的大粗鹽粒子‘嘩嘩’的倒進麻袋裡,鼓鼓囊囊半人多高,男人粗糙的手紮緊袋口,‘嘿’的一聲甩肩扛起,放至在溶洞陰涼處。

那裡是堆著高高的,數都數不清的同樣鹽袋。

姚家人眼花繚亂,這,這哪裡是黃呼呼的鹽?這明明就是白花花的銀!!

“我的天,千枝真的,她真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季老夫人覺得心臟‘呯呯’直跳,幾乎到了嗓子眼兒,緊緊抓著丈夫的手,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從來堅韌主意正的她,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落草為寇,販賣私鹽,這等抓住哪個都要被砍頭的大罪,對如今的姚家來說,究竟是救命的天梯,還是斷頭前的晚宴?

看著慌張的老妻,被打擊懵了的兒孫,姚敬榮混濁的老眼閃著精光,“搬!!”半晌,他從牙縫擠出三個字,“咱們搬!!”

姚敬榮這當家人一錘定音,姚家一眾被打擊懵了的人自然不會有意見,傻呼呼的下山,傻呼呼的收拾,連家裡騾子都牽上,就差把牆皮給扒了。

隻給村裡留了個危房!!

真是乾乾淨淨的來,秋風掃落葉的走。

路上,偶爾遇見村民,還問他們:“姚叔,姚嬸子,這拖家帶口的上哪兒啊?”季老夫人就佯做鎮定,實則雙目無神的回答,“哦,那什麼,晉江城那邊來個親戚,接我們一家去過年……”邊解釋,邊腳步不停。

姚家一眾遊魂似的跟著她。

身後,村民們還看著她們的背影切切私語,“到底還是官呐,有貴人親戚……”

“怪不得上回對官差敢這麼橫,真是有背景啊!”

“得了吧,都流放了,那是得罪了皇帝老爺,啥親戚還能幫扶他們啊,就麵子情吧!!”

“麵子情不是情兒,咱一樣招不起。”

“哎呦哎呦,這回姚家人是一腳登天門,起來了!!”

村民級彆的‘切切私語’,嗓門跟嚷嚷沒什麼區彆了,姚家人在這般‘羨慕嫉妒恨’的背景聲下,一步一步走向了‘歧途’。

從落魄官宦的良民,到占山為王的土匪——家眷。

恍恍忽忽上山,姚千枝把他們住所安排好了,就是原來黑風寨大當家的院子,後來又讓人擴出來個小小的二進,安排給了他們。

從燕京流放至今,姚家人終於擺脫了‘集體宿舍’的尷尬,恢複成了一家一處的正常日子。

沒辦法,小河村就分了他們五間房,不男女分住,根本排不開,平素,姚敬榮和季老夫人為這事兒私下沒少焦急,四個兒子,三對夫妻,總分居算什麼事兒?兩口子想說句悄悄話,還得找背人的地方偷偷摸摸,親近都不成。

孫子們都長大了,早晚得成親,偏偏家裡沒銀子蓋房,女孩兒們六個塞一個小屋兒,日常連轉身的餘地都少……

為了這個,姚敬榮和季老夫人沒少撓頭。

“這算是解決了吧……”看著前後兩進,還帶小菜園的院子,季老夫人喃喃。

“房子是解決了,問題更嚴重了!”姚敬榮苦笑。

知曉大當家的家眷上山,王花兒特意尋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幫著收拾,很快,姚家人就徹底安定住下來了。

是夜,姚敬榮和季老夫人靠在溫熱的炕上,點著油燈,低低私語。

“在沒想到,千枝能這般?”季老夫人透過窗戶,看著寨子裡徹夜不熄的峰火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說的時候,我還以為隻是個小小寨子,百十來人,看她天生神力,哄她幫著奔命,還想怎麼勸她認清,可如今看起來……”

兩,三千人的富貴寨子,不拘男女個個看起來紅光滿麵,骨豐肉足,尤其那幾個頭目,對千枝是恭恭敬敬,半步不敢踏錯。

感激,崇拜,敬佩,畏懼——季老夫人活了六十多年,自認這些情緒是不會認錯的。

“既然已經發展起來了,就先看看,如今亂起來了,手邊沒點東西總歸是不穩。”姚敬榮是讀書人不錯,卻更是個大家長,性格亦開明。

中過進士讀過史,他太明白亂世是什麼樣了?不當土匪,斥責孫女離經叛道,不守女德,不忠不君,千古罪人等等,不是他的風格。

哪怕從良民成了土匪,讀書一輩晚節不保,心裡在難受,但胸中那些氣節,那些風骨,那些忠君,完完全全比不得滿堂兒孫家眷的安全。

“隻是千枝……唉,總歸是個女孩兒,日後怎麼辦呐?”怎麼嫁人?或者說……

還能不能嫁出去?

對視一眼,老兩口同時長歎,麵帶愁容。

就在同時,同一個院子裡,姚天從和李氏亦在討論此事,隻是側重點不同罷了。

“天從,咱們這麼跟著千枝上山真的好嗎?好好的良民成了土匪,日後……千蔓怎麼辦?明辰怎麼辦?他們是不是就不能正常成親生活了?萬一以後,像爹說的皇帝大赦天下,明辰也不能去科考,日後他們成家,能找到好人家嗎?生了孩子之後,又該怎麼辦?是不是隻能當土匪了?”李氏急切的說,臉脹的通紅,眼圈都是濕的。

姚天達坐椅子上悶著臉不說聲。四兄弟裡他最老實巴交的人,當土匪,確實衝擊了他的觀念,讓他很難接受。

“千枝還是小,想的少,這是關係一家子未來的大事,不能這麼等閒決定啊?天從,你,你是她大伯,你好好勸勸她。”李氏上手拽丈夫,“不能讓她這麼任性行事啊!!”

看得出來,對姚千枝的所做所為,她心裡多少有些怨言,隻是性格溫和說不出難聽話。

姚天達依然一聲不吭,臉垂的更低了,雙手抓著頭發,扭結的不成。

兩口子沉默著。

外間,聽見動靜,姚千蔓快步走進來,“娘,你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姓羅的看上了我,千枝哪會走上這條路?她一個小姑娘家家,這麼危險的事兒……要不是為了我的安危,人家哪會冒著性命危險?”

“咱們能在小河村過的這麼平靜,不都多虧了千枝在暗裡的幫扶嗎?不說彆的,就前次祖父挨打,那些兵痞子沒在來找麻煩,就是千枝在背後給遞了銀子。”

“既然得了千枝的好處,怎麼能在背後埋怨人家?”姚千蔓一疊連聲的說,眼淚就流下來了,“都怪我,都怪我,山大王哪是好當的?這麼些個人千枝萬一管不服?萬一她受了傷,萬一家裡因這事受了連累……我,我就是禍根!!”

“如果沒有我,怎麼會出這等事?千枝如何會走到這一步!!”她捂著嘴,突然‘嗚嗚’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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