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2 / 2)

天命為皇 燕柯 12037 字 9個月前

時年洋人入晉,除了諸國使臣外,就是洋商,他們冒著性命危險遠渡重洋,帶著香料和寶石,載回瓷器與刺繡……來往兩國間,傳遞著信息和文化。

像小河村裡種的地瓜、土豆、玉米等物,就都是海外商人帶來的‘洋物’。

大晉——土地豐饒,地域遼闊,尤其似燕京等地更是富貴奢華所,洋商們愛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包括女人。

神秘美麗的東方女子,很受洋商們的追棒。

於是,理所當然的,似南寅這等‘洋娃娃’應世而生。

不過,不比胡人,洋商的數量終歸有限,且,他們是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守大晉律法,就算愛慕晉女,亦是置下田地,正經的納妾娶妻,反正以他們的身份,名門貴女娶不到,頂多就是小家碧玉,甚至鄉村農戶,就算置聘禮……能費幾個錢?

洋商的孩子,晉國百姓們鄙視歸鄙視,大多活的挺不錯,比胡兒強上百倍,怎麼南寅就淪落到當海盜了?聽說還是十來歲就入夥……

“說說唄!”姚千枝捅捅他,挺好奇。

南寅依然高貴冷豔,看都不看她一眼。

姚千枝就輕笑兩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寅,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覺得我算計了你,不是真本事。不過,自古有言:成者王候敗都寇,你都被俘虜了,就是冤破大天都沒用。”

“我觀你人品行事,不像梗著腦袋硬找死的,既然沒跟我拚命,就說明你還想活。”

“婆娜彎……已經到了我手裡的東西,我不可能還你。不過,我自認有容人之量,信人之德,我手下三萬餘兄弟,大半都是被我俘虜投靠來的,如今不是照樣一身官衣兒,高官得坐,俊馬得騎嗎?”

不在玩笑,正色起來,她道:“南寅,就算你在充州打下諾大名聲,掌一島權勢,但,隻要不脫離大晉國土,終歸匪不如官。”

“我姚千枝從來不虧待人,你手下的兄弟,我保證一視同仁。”

姚千枝說的確實很真心。南寅能在這個年紀握婆娜彎一支海軍,能力是無需置疑的……雖然晉山上萬餘的土匪勢力很多,但陸軍,怎跟海軍對比?

姚千枝手下三萬多人,大部分都隻會狗刨啊!一個能拿得同手的海軍將領都沒有,就連她,都不大善長海物。

尤其,據歸降的海盜說:黃海附近的海圖航道,基本都掌握在南寅手裡,怎麼去扶桑,朝國,三洋等等的安全路線,亦隻有他知道……

當然,這些國家不過是大晉附屬國,姚千枝真下力氣打聽未必打聽不到,但……有捷徑為什麼要走大路?

她現在缺的就是時間和金錢,能早一天跟外洋通商,她就能早一天擴展勢力。

南寅就是懸崖邊上那跟垂下的繩,借著他的力,姚千枝就能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頂峰。

“歸降吧,歸降了有官當。”還有肉吃。她苦口婆心的勸,見南寅依然無動於衷,跟死人一樣,不由道:“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未報的大仇,你告訴我……”我給你解決。

——爸爸去揍他!!

姚千枝誇下海口,不過隨意承諾,逗他開口才好細談,誰知,不曉得哪句話觸動了南寅,本來一動不動的他突然轉頭,“未報的大仇?為官做宰?嗬嗬……”

“我的仇人多了,你都能幫我報?”他冷笑,一雙藍綠鬼眼閃動著,仿佛憤怒和嘲笑的光。

“誰呀?誰呀?說吧說吧,慢慢商量吧,天下哪有弄不死的人。”姚千枝連聲保證。

彆的不敢說,殺人她最在行了!!就算南寅的仇人是加庸關薑企呢,她都能蹲人牆頭,一刀抹脖子,佛衣而去。

薑企:咱們剛合作完,我銀子還沒捂熱呢!

薑熙:咱們剛分開,你喚我‘熙弟’的聲音還猶在耳,你就要殺我爸爸!

霍錦城:薑企——是我姨父,雖然寵妾滅妻吧,好歹守邊有功,與國有利,這麼殺……不太好吧。

“天下沒有弄不死的人?嗬嗬……”南寅勾起薄唇,冷笑兩聲,一雙鬼眼淡漠的看著姚千枝,他道:“我的仇人,就是大晉國最尊貴的女人和最有權勢的男人。”

“誰?我嗎?”姚千枝一愣,沒反應過來。

“當朝太後韓良兒,外戚首輔韓載道。”南寅咬牙,一字一頓的說。

南寅有仇人——當朝太後和太後親爹。

權傾朝野韓首輔!!

姚千枝:……

“什麼情況?”她有些不敢置信。

南寅——應該就是普通的本土海盜吧,觀他姿儀作派,日常坐臥並不像貴族模樣——姚千枝是慣見霍錦城的,這位累世書香,哪怕落魄到極點,儀容姿態都跟常人不同……

那是刻入骨子裡的優(裝)雅(逼)貴(犯)氣。

南寅好看歸好看,並無那等氣質。

就很普通的——額,海盜。

“我的仇,算是驚天秘密,事關性命……你敢聽嗎?”南寅嘲諷笑著,沒等姚千枝回答,就自顧自的道:“我父乃三洋人南德懷,母為徐氏……”

南寅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眸中,卻藏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卻原來,南寅生父是三洋人,洋文名字暫時不考。取了個晉名叫南德懷,他在三洋身份不高,是奴隸的孩子,相貌還差,不甘命運就逃跑做了海員,在洋商們的船上做活,幾年下來很是掙了些銀子。不願回三洋受罪,他就準備在晉朝紮根。

想當然的,紮根的前提條件——就是娶妻生子。

他是洋人,銀錢不多,相貌還差,孤身在外連個家人都沒有,一般姑娘都不願意跟他……

“我母命苦,自幼被賣做童養媳,十七歲便跟十二的‘丈夫’圓了房,轉年生下一子,誰知孩子剛剛滿月,‘丈夫’就一病死了,夫家婆母嫌她克人,便要生葬她下去伺候‘丈夫’,恰好我父遇見,花了十兩銀買了下來。”南寅目光空洞,低聲說。

而且,不止童養媳,買一送一,還有那‘丈夫’的兒子。

夫家婆母七子八婿,根本不缺孫子,不願白養活口人,就一並給了南德懷。

南德懷也不嫌棄,帶著母子倆輾轉來到燕京附近鄉村,置下田地定居下來。

“我父是三洋人,並不如常人般覺得我母晦氣,反到待她甚好。兩人一無妻,一無夫,彼此相處甚好,沒過兩年,我母便改嫁了我父,轉年生下我。”

“我們一家四口……”包括前頭哥哥,“活的辛勞安樂。”

“父親種田,母親織布,哥哥讀書……日子過的平順,轉眼幾年,哥哥年紀大了,娶了隔壁村子的姑娘孟氏為妻……”說這些兒,南寅眸光突然閃了閃,緊緊抿起嘴角。

“孟氏脾氣嬌橫,又進門生子,日常對我父洋人身份,我母二嫁他人不大看順眼,時有爭吵,但終不過日常瑣事,算不得什麼……若一直這樣下去,或許平平淡淡一輩子,亦是幸事,誰知……”

南寅清楚的記得,那一日父親跑船時的好友來了燕京,邀父親喝酒,父親便帶他去見,本說當夜便歸。但酒席間,他覺的無聊,就鬨著要去看船,父親犟不過他,就帶他去了,在船上住了一夜,轉天回歸鄉裡,誰知……

“……說是夜間著了火,村裡人都睡著呢,等發現時已然救不了。我母,哥哥,嫂子並侄子,全都沒救出來……”燒死了。

南寅啞聲,“官府是那麼判的,父親卻覺得不對……”

南德懷是跑船出身,正經走過見過的人,海上飄泊那麼多年,經驗他是有的,打眼一看就覺得事情不對,火起的突兀。

不動聲色的仔細檢查了,他斷言:這火乃是人為。

並將懷疑和證據告知官府。

誰知官府並不受理,反言南德懷汙告,蔑視官員,打了他二十板子。南德懷不服繼續上告,結果當晚就有人蒙麵持刀上門,要殺他父子命口。

要不是南德懷手上有功夫,他們父子倆說不定早就涼了。

“覺得事有蹊蹺,我父在不敢在縣中告官,帶著我逃出村子,本欲進燕京,誰知城門上反貼了我父的畫像,說他是江洋大盜,拿住死活不論,還有賞銀。我父子舉步艱難,惶惶出逃,輾轉到了充州。”

“充州臨黃海,父親想做老本行養活我,可第一次跑船就遇上了大浪,直接葬身海裡了。”南寅閉了閉眼,“從此,我就一直在海上討生活,逐漸長大,十五歲入了婆娜彎,一直到如今……”

“哦!這樣啊!”姚千枝捏了捏下巴,神色有尷尬,“你們家還真是……”挺倒黴的呀!!弄得她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人家孩子淒慘到這份兒上,她要在說‘不歸降乾死你’這種話,是不是有點滅絕人性了啊?

“你家人死的冤枉,跟韓家有何關係?”她猶豫了一番,終歸還是開口。

韓家——雖然比不得霍家世代書香,同樣是燕京裡一等一的人家,高官得坐,俊馬得騎,做甚要害南家人?“你要說是韓家某些紈絝子弟做惡,我還能理解,但你斬釘截鐵就說韓太後和韓首輔……”這樣的人物,南家夠不上吧?

八杆子打不著!!

姚千枝真心覺得很疑惑。

“十數年前,我初繼承婆娜彎時,曾回過燕京一趟,想為母兄遷墳。那時正值小皇帝登基,皇族坐高台受萬民跪拜,我看見了韓太後的臉。”

南寅目光冰冷,一字一頓,“那就是我嫂嫂,孟婉兒!!”

“啊!!你說什麼?怎麼可能?”姚千枝‘呼’的起身,雙眼圓瞪,是真驚了,“你認得清?說不定是人有相似呢?”她幾乎不敢置信的問。

那是一國太後啊!!!怎麼會成了南寅的嫂子?

“嫂子嫁入我家三年,朝夕相處,怎麼可能認錯。”南寅冷笑,目光像染了冰渣子似的掃過來,“人有相似?嗬嗬,相似到一模一樣,連頰邊紅痣都相同?”

“額。”姚千枝就有些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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